張武和馬六有一句沒一句閒聊著,等燒好兩大缸熱水,天色已深,唐展終於把珍稀藥材送來。
「沒出事吧?」馬六關心的問道。
「有驚無險。」
唐展喘著粗氣說:
「現在兵荒馬亂,不只城裡騷亂,宮裡也亂了,很多太監卷東西出逃,後宮嬪妃們都在聯繫娘家,陛下若管不住,敵人沒打進來,這京城便先自我毀滅了。」
「管他呢,反正亂不到咱們頭上。」
馬六無所謂道:
「獄中的糧食足夠咱們吃半年,過幾日把獄門一關,任他天翻地覆,也跟咱沒關係。」
「是這個理。」
唐展點頭,手裡拎著個巴掌大的精緻小秤桿,開始給兩人配藥。
是不是真的洗髓經秘方,一試便知。
不過,馬六肯定不會以身犯險。
等唐展配好藥,倒進兩個大缸里,一通攪合,讓熱水變成濃稠的黑色藥湯,馬六也帶著幫忙看藥方的老頭走出來。
「這便是那藥方,你先喝幾口,再進缸中泡著試試。」
「真是那方子?」
老頭心知自己沒有選擇,只能一咬牙,俯頭痛飲起來。
而後爬進左邊的缸中,先是被沸水燙得一聲大叫,而後露出痛苦之色,漸漸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方子有問題?」
馬六蹙起眉頭。
唐展解釋道:
「應該沒問題,這藥方里有千年珍稀藥物,藥性自然猛烈無比。」
僅僅半刻鐘,老頭便再也堅持不住,扒著水缸從裡面滾落出來,大口喘著粗氣,渾身都在抽搐。
見馬六死死盯著自己,老頭慌忙答道:
「大人,這肯定是洗毛伐髓之方,只是老朽年齡太大,無福消受,再泡下去,必定被疼死。」
馬六點頭,看向張武道:
「武哥兒,請著?」
「我們同泡。」
「好。」
馬六豪爽的應了一聲,與張武同時褪去獄服,噗通躍入左邊大缸里,少年則翻身爬進右邊的藥缸。
初入缸中只覺滾燙無比,疼得張武齜牙咧嘴。
慢慢的,皮膚毛孔被藥泥完全封堵,憋悶而又鑽心的疼痛感,像用一根針插在腳指甲縫裡,疼得人撕心裂肺。
「啊——」
慘叫聲響徹夜空,悽厲到讓四周房頂上鴉雀亂飛。
然而這只是開始……
聲嘶力竭的慘叫一直持續到半夜,直至喉嚨徹底啞掉,張武才歇火。
就在他第一萬次想跳出藥缸時,迷迷糊糊往旁邊看了一眼。
馬六沒叫,還在藥缸里。
「你能抗住,難道我就不行?」
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在張武心裡滋生。
人總是習慣比較,說要強也好,說攀比也罷,沒有誰希望自己被別人比下去。
作為一個少年,眾人都認為他是未來的打錢之王,可只有張武自己清楚,現代靈魂,不論如何也比不上這些獄卒的心腸硬。
研究刑罰手段,喪心病狂折磨犯人,更不是自己的追求。
那未來你如何在牢中立足?
除去人情世故足夠圓滑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夠狠!
對自己狠,比對別人狠更令人害怕。
恍惚間,張武失去了時間觀念,對身體的感知也完全消失。
他只記得隔一會便用眼角餘光瞄旁邊的藥缸一眼。
你馬六不起來……
「那我也不起!」
不知過去多久,張武終於從迷迷糊糊中醒來,耳邊儘是熟悉的議論聲。
「武哥兒真是逆天了!」
「我老柳算是徹底服了,這十兩銀子,輸得不冤。」
「武哥兒這麼久不吃飯沒事吧?」
「應該不礙事,那藥效比飯有營養多了!」
「藥湯都變成清水了,要不要把武哥兒撈出來?」
張武睜開眼,一張張驚奇而又敬服的大臉,遮攏著稍顯刺目的正午陽光,將大缸圍得水泄不通。
「武哥兒,你醒了?」
馬六面帶微笑,嘖嘖稱奇。
張武有些懵,茫然的挨個朝眾人打招呼:
「六叔,展叔,鈞叔……你們這是?」
「你泡藥泡懵了吧?」
「都過去七天了。」
「快起來吧。」
眾人合力將張武架出缸,才攙扶他站在地上,便聽「咔嚓」一聲脆響,猶如雞蛋裂開。
他身上脫落一圈角質層似的皮殼,嘩啦啦掉落一地,裡面的皮膚仿若嬰兒般細嫩。
最神奇得是,張武身子骨還像以前那樣消瘦,卻給人一種極其壯碩的錯覺,有著很強的力量感。
「都過去七天了?」
張武有些難以置信,穿上乾淨整潔的獄服,不知哪個大哥給洗的,只覺神清氣爽。
而後扭頭看向馬六,見其腰後鞭子上沾著才凝固的血痂,顯然剛打完錢不久,納悶道:
「六叔,你不是一直在缸里泡著嗎?」
「六叔若能像你一樣在缸里泡七天,從此不沾女人都願意!」
馬六哈哈大笑,眾獄卒也是鬨笑一堂。
唐展笑著解釋道:
「你六叔泡了一夜,四個時辰後便受不住疼痛出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