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姝靜面色嚴肅的出來,橘紅不敢多問,只是立刻跑到書房那將手中的兩把大鎖重新掛在了門上,然後飛快的趕到江姝靜身邊。
「姑娘,剛剛鄭嬤嬤……」
橘紅壓低了聲音開口,想要將剛剛的事情告訴給江姝靜。
「我知道,先回去!」
卻不想江姝靜打斷了橘紅的話,一隻手捏著袖子裡厚厚的一疊東西,一隻手攥住橘紅的手,如風一般奔跑在李府的夜風裡。
感受到自家姑娘握著自己的手在微微發顫,橘紅心中擔憂不已。
不知道姑娘剛剛在裡面可有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可看姑娘此時的面色橘紅又不忍心將話問出口,唯恐戳了姑娘的傷心處。
此時走在前面的江姝靜並不知道橘紅心中所思所想,此刻的她只是莫名的想要奔跑,仿佛心裡頭壓抑著的那團火要控制不住了,想要從身體裡,從血液里,從每一處的皮肉里撕扯出來,去吞噬掉所有人。
冰涼的夜風隨著江姝靜的動作而拍打在她的臉上,這種冰冷的觸感能讓江姝靜有片刻的冷靜。
江姝靜和橘紅兩個人如同鬼魅一樣快速掠過林珠所在的主屋的時候,聽見了裡面鬧哄哄的哭叫打罵聲。
江姝靜知道裡面此刻正經歷著一場惡戰,這是由她一手促成的動盪,不過那又怎麼樣呢?
江姝靜連停頓也沒有,腳步飛快的掠過他們,此時她的全部心神都交付在了袖子裡的東西上。
江姝靜和橘紅兩個人回到屋子裡的時候,趙嬤嬤和綠枝兩個人還在昏迷當中。
「姑娘,你找到了什麼嗎?」
眼看著江姝靜的臉色已經沒有剛剛那麼難看,橘紅終於有機會把憋了一路的話問出了口。
江姝靜點了點頭,從袖子裡掏出來一疊厚厚的紙張,在桌子上攤平。
這厚厚的一疊紙摞在桌面上,裡面看起來既有帳本,也有來往的書信。
事不宜遲。
江姝靜吹亮了一盞燭火,就著微弱的燭光開始細細的翻開起她從李進書房拿回來的東西。
當時江姝靜並沒有想太多,原本只是抱著微弱的希望,若李府真的和那場禍事有關係,那這個被苦心藏在書房地磚下面的東西或許能透露些許蛛絲馬跡。
江姝靜首先翻開的是那一本本帳簿,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這其中的內容真是讓她心中大駭!
這本帳冊詳細的記錄了李進這十幾年來用在官場來往的禮物記錄,包括所送官員的品階和物品,那些物品都是些名貴的字畫賞玩,那些自詡讀書人最喜好的雅物。
這些東西都價值不菲,即便是最尋常可見的文房四寶也送的是最名貴最稀有的,更不要提那些名貴的寶物。
而李進送禮的對象也十分廣闊,從一開始的七品八品小官員,再到後來的朝中三品四品大員,最近的一次李進給一位超一品國公送了一塊一丈高的由一塊完整的天然玉石雕刻而成的送子觀音。
從這本帳簿里記載的情況來看,李進這些年攀附對象的官職越來越高,他需要送禮巴結的對象也越來越少,可送出去的禮品的價值卻越來越高。
其中有些禮物的價值,連江姝靜這個從小生長在金窩窩裡面的富商小姐也瞠目咂舌。
怪不得連她也曾聽到過父親母親在一起嘀咕過,舅父不過是梧城的一個司馬,為何每年的開銷要這麼大。
是的,李家並不富有,祖上也沒什麼可以值得誇耀的功績和人脈,甚至就連李進這個李家唯一的子孫指望在讀書上也實在沒有什麼天賦,科舉中考了個不起眼的名次,回到梧城混了個芝麻大的文書的官。
依著李進的能力,在文書這個位置上也不知道要熬多少年才能熬出頭來。
所幸,李府家沒能養出個才華橫溢的狀元郎,倒是養出了一位容貌品行都十分出色的閨秀。
李進的妹妹,江姝靜的母親,李馥睦當年是遠近聞名的閨中美人。
一家有女百家求,更何況是這樣一位美麗動人的女子。
自李馥睦在及笄禮上正式露過臉之後,李家每日來提親的人都快要將門檻踏破了,原本那些不屑於和李府來往的人也都出現了。
畢竟,那樣一張超過梧城大部分人認知的美麗面龐,有些人不僅想要攀折,更是忌憚若是這張臉攀上了連他們也惹不起的存在故而來結交討好。
也幸好李馥睦生得不是一般的容色傾城,這讓原本打算等到她及笈之後找一戶家世好的人家嫁了,得一筆彩禮錢來補貼家用的李老夫人看到了商機,以為女兒奇貨可居。
這讓李馥睦躲開了梧城那些貪戀的目光,等到了北上談一筆生意的江父。
春日正好的江面上,李馥睦的一葉扁舟和江父的商船擦肩而過,撩開的簾角下那張嬌俏靈動的容顏讓江父的心房微微一震。
再後來,李馥睦與江父多次偶遇終於確定了彼此的心意。
江父提著不亞於一整座梧城財富的聘禮登門拜訪了將李府,誠心誠意的求娶李馥睦。
李進原本並不滿意江父的家世淺薄,在官場上沒有人脈資源可以給他幫助。
可李老夫人卻很滿意江父帶來的那一份聘禮,隔天送來的彩禮和嫁妝單子更是讓李老夫人樂開了花。
不用花費時間,精力和銀錢嫁女,還平白得了一份價值不菲的聘禮,這些足以彌補江父家世上的淺薄。
況且……
有錢能使鬼推磨。
有了那些白花花的銀子,有了江父這座金山銀山,何愁打不開官場上的攀交之路?
李老夫人一語點醒夢中人,李進終於點頭承認了這門親事。
兩家姻親之後,果然如李老夫人所料想的那樣。
聘禮裡面的一幅先長公主親手繪就的烏鴉反哺圖,成功的讓李進多年堅如磐石的文書一職有了鬆動。
多年兢兢業業安守本分的做事,終究比不上一幅帶著皇家烙印的價值連城的字畫來得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