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到了一點甜頭的李進像是打開了魔鬼的罪惡之門,他在這種黑暗的法則里越發的得心應手,越發的如魚得水。
從一開始的淺嘗輒止,到後來的無可收拾。
有些交情,一旦攀上了也不是李進說想要甩開就能甩開的了。
於是,李進為了打點人脈與門面需要花費的錢越來越多。
起初那份在李老夫人和李進看來簡直是天大的財富的聘禮已經滿足不了李進的需求了,於是他將手伸向已經嫁出去的李馥睦身上。
一封一封的書信寄過去,不是要銀子就是要那些銀子買不來的珍寶。
李馥睦不願意滿足自家兄弟無止境的貪慾,不肯給他銀兩接濟,甚至還寫信回去將他痛罵了一頓。
這件事情鬧得兩家皆知,在江姝靜年幼的時候兩家還斷過一段時間的往來。
可李進已經嘗到了銀錢給他帶來的好處又怎麼會甘心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呢?
況且,那些由他流水一樣花出去的銀子堆砌來的等雲梯本就是空中樓閣,是要他用如山勝海的銀子去支撐的。
若是他斷了這份銀錢的供養,已經爬到半空之中的李進不止會跌落下來,還會跌落到比之最初還要萬劫不復的位置去!
李進不甘心就這樣功虧一簣,既然江母的路子走不通,他索性就將要錢的意思寄到了江父那裡。
口口聲聲稱他們李家養育了江母是如何的不容易,如今李家處境艱難也該有江母出一份力的責任。
江父對妻子極為愛護,雖然不滿李進這樣伸手要錢的嘴臉,可為了妻子的名聲考慮,到底還是瞞著李馥睦每年都偷偷給李進一筆不菲的銀錢支撐。
兩家的往來這才又慢慢的恢復了,不過時間長了終究是紙包不住火,李馥睦到底還是知道了丈夫背著她給李家寄錢的事情。
夫妻兩人如今都年紀大了,性格也越發的平和穩重,對這些身外之物也沒有那麼看重了。
況且為了江姝靜這個獨女考慮,一個有血緣關係的母家或許將來能成為她的依靠。
所以,李馥睦也默許了這種不正常的往來。
但是後來,李進或許是知道了李馥睦的態度,他的胃口越來越大,開口要的數額也越來越驚人,讓富庶一方的江家都有些吃力。
江姝靜曾聽到父親和母親在商量舅父到底是攀上了什麼樣的貴人,才會每年開銷這樣驚人。
原來,這就是原因所在。
江姝靜的手指停留在那位超一品大員國公爺的官階上默默打著圈,怪不得舅父花錢的速度連父親都吃不消,京城裡數一數二的貴人所要的哪裡是一般的富貴能入眼的?
江姝靜看完了帳簿,又翻起了旁邊的書信。
書信遠比帳簿要厚的多了,江姝靜按照時間的遠近打開,首先看到的是如今梧城的太守的一封回信。
信中親熱的稱呼李進為賢弟,提到李進送來的那幅青山先生親筆所寫的字極為滿意,不日在太守府有一場晚宴宴請貴客,邀請李進前去做客。
江姝靜看到此處眉心一動,抬手翻開剛剛合上的那本帳簿,果然在裡面找到了詳細的送禮記錄。
有了這個先例,江姝靜再看其他書信的之後便有心留意了一下他們能不能對的上。
果然,所有送出去的禮都在那本帳簿上有詳細的記錄,只是那本帳簿上並不是所有送出去的禮物都得到了回應。
或是斷了往來,或是李進覺得對方的官階不夠大,並沒有保留書信的必要。
這樣翻找下來大半,江姝靜也摸到了一點李進記錄帳本和保留書信的用意。
江姝靜有一種直覺,帳簿上最後一筆,李進在去年歲末送出的那座送子觀音很重要的。
按理來說,依照李進這樣攀附權貴的性子不可能把禮只送到年末,還把這些帳簿和書信都藏了起來。
江姝靜之所以敢把裡面的東西都拿走,就是因為她注意到那個藏匿之處已經很久沒有人動過的痕跡了。
當時江姝靜以為她是找到了積年藏起的秘密,沒想到卻是去年發生的事情都有所關聯。
這……就不合常理了。
江姝靜這樣想著,手中的書信開始不自覺的往後翻找,將那位國公大人的來信單獨挑選了出來。
第一封書信出現在四年前,江姝靜想起來舅父這個梧城司馬的位置也就是三四年前發生的調動,看來這或許與李進打通了京城關節有關。
一城之首是太守,再往下便是司馬了。
司馬和一般的官職又有所不同,作為一城之中軍士所有事務的負責人,大多是從戰功赫赫的軍中人士選拔。
李進一個文人出身,於軍事要務上幾乎是一竅不通,又怎麼能擔任司馬這個要職呢?
而且,司馬是直接對京城中太尉大人負責的,幾乎是不歸當地所在城池太守管教了。
司馬說是太守的下臣屬官,其實真正在地位和管理上,已經是和太守平起平坐的情況了。
所以就算李進送出去的銀錢再多,太守再如何拿了東西手軟,也不會提拔李進到這個位置上的。
一來,太守應當不會願意讓自己下面一個不起眼的無名小卒走到與他平起平坐甚至很有可能超過他的位置,二來萬一李進在司馬的位置上犯了什麼錯,他的過往生平是經不起推敲的,太守就要為他的錯誤付出莫大的代價。
所以,江姝靜認為四年前這封李進和國公爺有所往來的書信才是李進能升任司馬的重要原因。
抱著這樣的想法,江姝靜一封一封的打開下面國公的書信,企圖從那一條條送往國公府的貴重禮物中找到些什麼信息。
可惜了,國公府做事十分謹慎,書信上只提起兩府過往的交情半句不提李進曾送過什麼禮物。
若不是那帳簿上明明白白寫著國公府這三四年間從李家拿了多少奇珍異寶,江姝靜只看書信的話恐怕會以為這是李進和國公爺之間一場靈魂契合的忘年交。
可是……直到看完最後一封書信,江姝靜皺起的眉頭也沒有鬆開過半分。
流水一樣的銀子,三四年的來往。
李進這個司馬的位置也沒有挪動過半分,這來往還猝然斷在了去年歲末。
這事,怎麼看怎麼都透著一股子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