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芷蘭說得很是理所當然,就好像她討要不是一個人,不是江姝靜如今身邊唯二剩下來的下人,而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玩意一樣。
今早林珠身邊的鄭嬤嬤綁走了趙嬤嬤,這還沒到晚膳時分李芷蘭又來朝她討要綠枝。
這李府撥給她的兩個人,犯錯出事的出事,心大想要另攀高枝的攀高枝,還真是一個都不準備給她留啊!
這種做派,說出去可真是沒有無禮至極!
見江姝靜站在原地沒有動,李芷蘭扯了扯唇角繼續嘲諷道:
「姐姐你又何必非捏著她的賣身契不放人呢?你留得住人也未必留得住心哪!」
江姝靜並不理會這樣的冷言冷語,只是定定的看著綠枝,再一次問道:
「你要走?」
綠枝嚇得只往李芷蘭身後躲,甚至驚懼之下忘了主僕尊卑,竟然伸手去扯李芷蘭的袖子。
李芷蘭自然是不滿綠枝這樣不懂規矩的舉動,可她現在看著江姝靜更為不順眼,凡是能讓江姝靜心氣不順的人或事,她都願意網開一面。
李芷蘭不動聲色的將袖子從綠枝的掌心扯了出來,對著江姝靜皮笑肉不笑道:
「姐姐你也看到了,你這丫鬟就算是跟著你回去了怕也是個心在曹營身在汗的,姐姐你又何必非要留著她給自己添堵呢?」
「是啊!」
江姝靜開口打斷了李芷蘭的喋喋不休,冷冷的開口道:
「妹妹既然想要,這個丫頭又一心想要跟著妹妹,那做姐姐的自然沒有不放手的道理。只不過……」
江姝靜撇了眼皮又打量起綠枝來。
這一次,江姝靜的打量不再是疑惑和探究,而是明晃晃的輕蔑和估量。
江姝靜看著綠枝,不像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像在打量一個貨物。
這樣冰冷冷不帶半點感情的目光,不僅看得綠枝心底一寒,連帶著一旁扯著嘴角看笑話的李芷蘭都感覺到一絲寒意。
不過很快,李芷蘭便將心底因為察覺到江姝靜目光寒意而生出來的那點不自在壓了下去,反而湧上了更多的幸災樂禍的快感。
不開心,是嗎?
不開心,就對了!
終於把你這副惺惺作態的樣子扒了下來!
既然你非要去巴結姜公子給我添堵,那我就也要給你添堵!
「只不過什麼?」
李芷蘭頗感心情不錯,饒有興趣的問道。
江姝靜眨了眨眼睛,將自己眼中的冷意抿了下去:
「只不過綠枝這丫頭雖然來我身邊伺候的時間不長,卻實在是討我的喜歡!妹妹想要,我還有點捨不得呢!」
「若是我偏要呢?」
李芷蘭上前一步,半分不讓。
江姝靜沉著臉,語氣很不好的問道:
「妹妹偏要,哪怕要用別的東西來換?」
李芷蘭笑著彈了彈指甲,滿不在乎的說道:
「憑你要什麼東西,我李芷蘭,我李家有什麼拿不出的!只是我看中了的人,就沒有不給我的道理!」
李芷蘭染得嫣紅的指尖衝著綠枝一指:
「開個價吧!你的人,我要了!」
「好!」
江姝靜倏然收了滿身的冷意,朗聲應了:
「既然妹妹大方,姐姐也不好拂了妹妹的好意!這樣吧,綠枝說到底還是李府出來的,妹妹倒是不好多要,就……五百兩吧!」
「五百兩,一手交錢,一手交人!不,賣身契!」
江姝靜滿臉含笑恰似冰雪消融,目光直直的看著李芷蘭。
李芷蘭猛的皺緊了眉毛,聲調都不由自主的揚高了:
「什麼!五百兩!你瘋了嗎?你知道五百兩能買五十個這樣的丫頭了嗎?」
李芷蘭伸出去的手指也隨著她話語的揚高而激動了起來,微微顫抖的指尖就在綠枝的眼前晃啊晃,仿佛隨時就能戳到她鼻樑骨上去!
「就憑她,也值五百兩!」
李芷蘭尖銳的聲音像是要撕破在場的耳膜,也將綠枝那可憐的搖搖欲墜當然自尊心撕碎了踩在腳底下。
綠枝看著江姝靜和李芷蘭為了她最終的歸宿爭執不下,心裡第一次沒有生起自己被重視的虛榮心,反而掠過了一陣陣的涼意。
這一次,無需趙嬤嬤苦口婆心的教導,綠枝就看明白了這兩個主子爭的不是她這個奴婢的歸處,而是在爭一口氣,爭一個臉面。
至於她,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而已。
頭一次,綠枝心裡生出了名為後悔的情緒。
後悔自己沒有多聽一聽趙嬤嬤的話,後悔今日去了李芷蘭面前賣乖表忠心,後悔在江姝靜有意放她一馬的時候沒有抓住機會。
日頭還高高的懸掛在天上,綠枝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心底頭在冒著寒氣,這寒氣包裹著她的身子,讓她整個人如墜冰窟!
不管綠枝心頭如何想,那一邊江姝靜和李芷蘭的爭執還在繼續。
李芷蘭對江姝靜竟然敢獅子大開口要五百兩感到不可思議,她覺得江姝靜簡直是瘋了!
五百兩!
她手裡頭能完全自由支配的銀子大概也就這麼多,這還是她辛辛苦苦攢了許久的月例銀子才攢下的小金庫。
江姝靜一開口,就想要她全部的小金庫!
「是嗎?」
江姝靜含著天真無邪的笑容,看起來無辜極了:
「我又沒有買賣過下人,我一個閨閣姑娘怎麼會知道這些瑣碎事?」
「而且,五百兩很多嗎?我每個月的月例銀子就有一百多兩了,攢一攢也就五個月的事。五百兩雖然不少,可誰叫這丫頭同時入了我和妹妹的眼呢?這丫頭或許不值這個錢,但難道妹妹獨具一格的眼光還不值這個數嗎?」
江姝靜洋洋灑灑一段話,姐姐妹妹的說了一大通,簡直要把李芷蘭繞暈過去。
可李芷蘭並沒有被繞進去,因為她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江姝靜那句「每個月的月例銀子就有一百多兩了」所吸引了過去。
一百兩?她的月例銀子有一百兩?足足是她的五倍!
這叫李芷蘭嫉妒得眼睛都有些紅了,她素來知道姑姑嫁去了極富貴的人家,也知道自家往年從姑父家多多少少都有淘弄些好東西。
可到底沒有像現在這樣有直接的對比來得有衝擊,李芷蘭後知後覺的發現了自己竟然對江姝靜有這樣的妒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