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卿玖連名帶姓的稱呼魏漢生,讓他一怔。
「你,喚我什麼?」
魏卿玖攏了攏身上蠶絲繡雲頂文小氅,監牢里當真冷的厲害。
「魏當生,你想去大同,是因為那裡在興修水利,你有利可圖。而我順了你的意,也是知道你貪婪成性,知你早晚會惹出禍事,才沒有用外祖父的名義舉薦你。目的就是想著有一日你必定會貪到一個龐大數目,再叫人去查你,屆時,你便犯下貪腐罪,不用我廢一絲神,就能殺掉你。」
魏漢生完全接受不了自己聽到的。
「你想我死?」
他若是貪墨被朝廷查抄,妻女老小都會被問罪,魏家一個人也逃不掉。
「為什麼,即便你覺得我待你不親,幾次讓你不好過,可魏家終是養大了你啊。」
「哈?」
魏卿玖笑了,笑得整個監獄裡都盪著她肆意且譏諷的聲音,笑得魏漢生後背發涼。
「你笑什麼,難道有錯嗎?」
其實到了這一步,魏卿玖可以不來看他的,既然來了,便想徹底了結兩世的因果。
「魏漢生,不知你夜半撒尿可否照過自己,你有什麼資格對我母妃生出覬覦的心思?若你,你們一家在救下我母妃後,以禮相待,你沒有起那份不該有的心思,現在的魏家不知該會怎麼樣一翻繁榮好景象。」
「但你娘,那個魏錢氏,他看出了你的齷齪心思,她為了不讓你娶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逼你與柯氏成婚,在我娘生產後將我娘殺害,是與不是?」
魏漢生臉色一白,「你,你怎麼知道的這些?」
魏卿玖來前,已經上下打點了銀子,此時周邊沒有獄卒,魏漢生被提到單獨牢房,魏卿玖可以暢所欲言。
她道:「自然是柯氏死前告訴我的。」
她?
「都說惡事做盡總會遭報應,若不是你養了一個外室,柯氏也不會恨到將當年的秘密說出來。魏遠洲、柯氏都是我殺死的,老太太的病是我下的毒,魏田氏被人辱了名聲是我叫人做的,魏依婷下獄死在裡面也是我設計的,只有魏依柔走到那一步,也是我一點點引導的。」
魏漢生不敢置信地聽著魏卿玖在說話,又好像一個字也沒聽清楚。
只看著她薄唇一張一合,竟怎麼看都像是蛇吐著信子。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就因為一出生就將你留在莊子,你就想著殺了他們?」
魏卿玖臉上有一種恍如隔世的迷茫,她已經很久沒有夢魘過了。
好似在給老太太下毒成功後,又好似知道柯氏秘密能自然弄死她那時。
那些困擾她十年的夢,就再也沒做過了。
現在人都死了,前塵往事都變得恍惚了。
她幽幽道:「因為我是活了兩世的人啊,她們害我一生,我怎麼可能讓她們好活?」
她聲音很低,低到連自己都聽不清楚。
可魏當生聽到了,且一字不漏。
他嚇壞了,像看鬼一樣看著魏卿玖,她,她說活了兩世是什麼意思?不會是自己想的那種情況吧?
魏卿玖走了,留給魏漢生的是絕望。
他再沒有任何指望了,原以為進了京,下了大獄也不用怕,魏卿玖做了他十七年女兒,總能保下他一條命,不會對他不管不問的。
原來,魏家的覆滅,都是她一人所為。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報應。
他轉身,看著陰暗潮濕的大牢,想到皇上頒布的詔令,他不想死後屍首分家,也不想經歷審訊時的羞辱與慢慢沒有指望的煎熬。
解下腰間的束帶,懸掛在粱上自盡了。
至於他還的兒女,早就顧不得了,一切聽天由命吧!
魏卿玖從大牢回去後,大病了一場。
這病來得額外蹊蹺,好端端的到了家中就發起了熱,吃了藥,用酒擦了身子,依舊燒得直說胡話。
沒有人聽清她在念叨什麼,只是叫嚷了一夜,像中了邪了般。
珊瑚害怕,覺得這些大夫都沒用,天不亮就披了襖子去找柏公子。
柏公子出京了,沒有人知道他做什麼去了。
來的是榆子安。
榆子安本就對小師妹有不一樣的情愫,看著她燒得臉頰緋紅,人也叫不醒,衣不解帶在王府照顧了兩日。
魏卿玖病來的快,好的卻很慢。
直病到第二日方才醒來,人還有一點迷糊。
榆子安見她醒了,氣悶道:「怎麼就那般不在意自己的身子,明知那幾日要多注意休息,你還往那種腌臢之地跑,風邪入了體,這一次遭罪了吧。」
魏卿玖自己知道,這不是什麼風邪入體,是身體的弦崩得太緊,太仇得報後心神放鬆,才病倒的。
她看到大師兄下巴處的青澀胡茬,便知道自己拖累人了。
「大師兄,這兩日都沒去惠民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