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封疆聽懂了，這個男人要見的不是辛伊荻，而是他！
可是想明白了這一點，封疆卻不禁氣悶——在這個幕後主使眼裡，他的戰鬥力就這麼不值一提嗎，派兩個如此「不聰明」的角色就想把他「拐」走！
神情雲淡風輕的，可他深邃的眸子卻早已被鬱悶的陰雲籠罩，接著「咔嚓」一聲，手中握著的玻璃杯在他掌心裡裂開了數道細切的裂紋，繼而碎裂掉落在地，發出一連串清脆的叮噹聲。
好在戰術輕甲是連著半指手套的設計，玻璃碎片沒有劃傷他的掌心，只在指尖上劃出了幾道細細的口子。
天狼星通過視頻畫面分析出了艦艙里發生的事情，也能監測到封疆波瀾不驚的皮囊下因為不爽而飆高的血壓和心率，呵呵乾笑兩聲，寬慰他道：
「所以為什麼我會說這條魚只有伊荻能釣起來，若是換了你，別說被他們帶走，這兩個蠢貨想要近你的身，恐怕都成問題。」
他說的確是實話，只是眼下封疆並沒有心思思考若是換了他會怎樣，凝視著指尖傷口的眼神里滿是疑惑——若是換了之前，別說玻璃劃傷，就是刀刃割傷也會瞬間彌合。可此刻，他手指上的傷口並沒有要癒合的樣子，反而滲出鮮紅的血珠子來。
「女神之淚」的作用消失了！
回想起第一次在鎏金石荒漠注射「女神之淚」的經歷，相比起那次兩個多月的「有限期」，這次「失效」似乎出現的格外倉促。
封疆一時說不準是自己的身體對「女神之淚」的耐受度提高了，還是去了一趟塞蒂拉亞之後，「女神之淚」的效果被抑制了。
如果是後者，那恰好說明塞蒂拉亞確實有什麼物質能抑制序列複製，要從這波來勢洶洶的病毒感染中拯救世界是有希望的！
思考的出神，直到聽見天狼星提醒他處理傷口，他才醒過神來，邊往水吧去，邊聽通訊頻道里的男人辯解著：
「老闆，這不能怪我們啊，倉庫門口除了她，別說男人了，連活的動物都沒有！」
「好吧好吧…你倆先出去，我跟她單獨聊聊。」
聽他這麼說，兩個男人應了聲好，待關門聲響過，被稱作「老闆」的男人沉沉嘆了口氣，開口道：
「坐吧。」
辛伊荻也不客氣，徑直在鐵架床上坐下，鐵架發出的刺耳吱呀聲讓她不禁蹙起眉頭，鐵鏽的味道此刻聞起來竟如血般腥甜，喉頭幾度吞咽，她才勉強將嘔吐的衝動壓制下去，開口問道：
「老葉你若是要見封疆，一個電話的事，何必煞費苦心的演這麼一出金蟬脫殼的戲碼？」
形似葉簡鑫的男人嘴角忽而閃過一絲苦澀的笑意，不及開口，便聽辛伊荻又問：
「還是……我現在不該叫你葉教授，該叫你一聲『雲晟哥哥』。」
別說李雲晟了，這聲「哥哥」便是封疆聽著都心花怒放的！
這種手段實在是太犯規了！
果不其然，在聽到辛伊荻這聲「哥哥」之後，李雲晟的語氣都變得柔軟了，隱約還帶著些笑意的唏噓道：
「什麼都瞞不過你……這麼多年了，沒想到還能有機會聽見你這樣叫我『哥哥』……」
犀利的神採在辛伊荻眸子裡一閃而過，她確實沒想到李雲晟對她竟一點兒提防的心思都沒有，不過這樣一來，還真是給她套取情報提供了不少便利！
「既然我都猜對了，雲晟哥哥就把變聲器關了吧，你用老葉的聲音跟我說話，我好不習慣。」
「我還以為看到葉教授，你會有安全感一些。」
這樣說著，李雲晟抬手在自己耳垂後面按了一下，再次開口的時候，已經不再是中年男人的聲音，而是換成了青年溫文儒雅的清亮嗓音：
「這麼多年……你過的還好嗎？」
可是不及辛伊荻回答，他卻又自問自答道：
「我想應該是過的不錯吧。前幾天，我在新聞上看到你了…大手一揮就送你一座島，他是不是真的像表現出來的那麼…重視你？」
李雲晟規避了所有跟感情有關的詞，只選了這麼個不輕不重的，即便如此，他的情緒還是低落的很明顯。
「你想見他，該不會只是想當面問他這個問題吧？」
「原本我是打算在是取代他之前，先問明白這個問題的，不過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重要了。」
「…你說…你打算做什麼？」
辛伊荻詫異的提問李雲晟自然是聽見了，但他並不打算回答，自說自話道：
「是啊，這個問題不重要了！等下次你再見到他的時候，我就是他了…或者說他就是我了！他對你怎麼樣不重要，我喜歡你就行了！」
「所以…這就是你的計劃？」
「是不是很聰明？這樣一來，他的一切都是我的！」
「一切…」重複著這兩個字，辛伊荻冷笑道：
「我原來以為你不過是想殺了他，讓我死心塌地的跟著你浪跡天涯，如今看來你的野心不小啊！」
「浪跡天涯？為什麼要浪跡天涯？等我復刻了他的序列，他的財富，他的地位，都是我的！到時別說是一座島，這整個世界，你想要的話，都給你！」
看著他近乎痴狂的笑容，辛伊荻不禁厭惡，可她還沒問出想要的情報，所以只能壓抑著，努力不能表現出來。
「我對這個世界沒有興趣，以前沒有，現在更沒有。」
「我知道這個世界不夠好，所以我現在…在試著把它變成更好的樣子…」
李雲晟話未說完便被辛伊荻打斷了：
「先成為掌握資源的那部分人，再威脅其他有資源的特權群體，最後滅掉沒有價值的個體，你是這樣計劃的嗎？」
話音落下，辛伊荻清楚的看見「葉簡鑫」的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像是認真的把她說的話思考了一遍之後，李雲晟笑道：
「其實我原來並沒有這個打算，不過…你說的好像更有趣！伊荻，我們果真是同頻的，你說對吧？」
辛伊荻真的不想搭理他的痴心妄想，將話題扯回了封疆身上：
「這麼說由始至終金鱗會都沒有讓他來這裡搬貨，那些公函都是你偽造的？」
「我是想過這樣做的！可是他們那個系統的安全等級遠比我想像的高。不過，運氣很好，想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的人，不止我一個。」
「是誰？」
不曾想，聽她這麼問，李雲晟卻突然收了得意洋洋的神態，眸光里染上警惕，試探道：
「不對啊…伊荻，為什麼我覺得你好像很關心我的內應…」
被他這麼一問，辛伊荻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是過於急切的，笑道：
「只是覺得不安穩，這些人能出賣封疆，以後也會出賣你…」
「不用擔心，我怎麼會給他們這種機會呢！等我取代他，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什麼會清理一遍。他們是跟他有親緣關係，跟我又沒有，我下手可不會心疼啊！」
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辛伊荻越聊，越覺得得眼前這個男人陌生的可怕，不管他是李雲晟還是葉簡鑫。
「是不是…你也不知道金鱗會裡誰在幫你？」
「重要嗎，伊荻？不重要！都是要消失的人，我也懶得去記那麼多名字！」
這個話題是聊不下去了。
相對沉默中，辛伊荻的耳邊傳來了封疆低聲的叮囑：
「穩住他，我快到了。」
謝天謝地，要不是剛才封疆好說歹說的讓她務必留李雲晟一條命，她才不想跟他費這麼多口舌。
可是「快」就是「還沒到」，還沒到就得接著聊！
這可把辛伊荻難住了！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她真不知道還能跟這「死而復生」的傢伙再聊些什麼！
好在，她沒話題說，李雲晟倒是挺願意跟她多談談過往的。
「伊荻，如果我跟他之間，你非得選一個，你會選誰？」
辛伊荻聞言石化——為什麼是這麼老土的問題！她真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被一個男人逼問這樣的答案！這還不如就沉默著誰都別說話呢！
不及回答，李雲晟卻又道：
「我真的很喜歡你，當年就很喜歡，可是你說你不想要男朋友…那現在呢？還是不想嗎？還是說…你只是不想那個人是我」
「對。」
這個字真的是條件反射一樣的從辛伊荻嘴裡蹦出來的，擲地有聲的，以至於通話那頭的封疆都愣住了，詫異提醒她：
「你這麼回答我是很開心的，但是這麼直白他受得了嗎？」
辛伊荻從這句話里聽出了滿滿的嘲諷，但是「閉嘴」兩個字她此刻只敢在心裡說。
在心裡狠狠的抽了自己幾個耳光之後，辛伊荻再看向李雲晟，便見他凝視著自己的目光里，飽含的溫情漸漸隱去。
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很難將這個「口不擇言」的錯誤圓回來了，索性嘆了口氣，坦然道：
「有的話我之前就該跟你說明白的，雲晟，其實我…」
「別說了！既然當時都沒說明白，現在也不用說了。我知道，不是同一種喜歡，沒關係，你對他的喜歡是『那種喜歡』就行了！反正很快，我就是他了！」
辛伊荻原本還覺得自己很清醒，但在李雲晟這一通「這種那種的喜歡」和「他就是我我就是他」的胡言亂語之後，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大腦有點跟不上節奏了。
果真，跟瘋子聊天就是容易精神錯亂！
「為什麼你一定要成為誰呢？雲晟，你現在已經離開了青麟學院的實驗室，所以你做自己不行嗎？」
聽辛伊荻這樣問，李雲晟突然沉默了，半晌才哂笑一聲，語氣悲涼的開口道：
「自己？呵…伊荻，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嗎？中六區那麼大，我分明有那麼多地方可以選，但是我選擇了這裡，你知道是為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