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將軍:「……」
他看看自己哭得泣不成聲的兒子,在看看站在屋檐下姿態挺立,氣質卓然的姐弟倆臉忽然就黑了。
他抬起手,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扇在林棟腦袋上。
「給老子閉嘴。」
他收到小廝的消息說小少爺被人打了,他還以為是被人欺負了,結果就這麼個小娃娃都打不過,還好意思告狀,簡直丟他的臉。
「爹,你不幫我?」林棟捂著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家父親。
林將軍冷哼一聲,雖然 是自家兒子沒用,但是要真一點也不管也不可能。
畢竟他就這麼一個獨子。
想了想,林棟這才看向屋檐下的兩人:「小姑娘,既然是你弟弟打了我兒子,我也不和你們小朋友計較,把你們父母叫來如何?」
見這林將軍還算講理,溫酒沉默片刻,這才說:「林將軍可知我弟弟為何打令公子?」
少女腰杆挺得筆直,眼神坦蕩、邏輯清晰,讓人心底生出幾分佩服。
林將軍咂咂嘴,心底有些喜歡這個小姑娘了。
因為上過戰場的原因,許多小娃娃看到他們這些武將都是畏懼的,唯獨這兩個小娃娃半點不怕不說,還極為冷靜,實在是讓人歡喜。
他想,就算真見了對方的父母,他也不會為難他們。
但是,為何動手還是要先弄清楚。
所以,林將軍耐心的跟著問:「為何?」
提到緣由,溫酒的眼神冷了兩分。
「令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妄圖輕薄於我,我弟弟在我身側,自然會護著我,這才打了令公子。」
「你胡說,我沒有!」
「爹爹,你相信我,我不會做這種事的。」林棟聽到溫酒居然將這件事說了出來,當即連聲否認。
他清楚自家老爹對自己疼愛歸疼愛,但若是他真做出這樣調戲良家婦女的事,他爹也不會放過他。
過去他敢那樣肆意妄為,無非就是因為篤定被他輕薄的女子為了名聲不敢將事情說出來。
加上他的身份,那些女子不敢得罪,更是只能打碎了牙和血吞,他這才能為所欲為。
可沒想到,今日遇到的這人根本完全不在乎她自己的名聲,大庭廣眾之下就將自己輕薄於她的事說了出來。
這完全不在林棟的預料之中。
都說知子莫若父,當溫酒說出這句話後林棟眼中一閃而過的慌張便暴露了事實。
林將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教出了這麼個混帳的兒子,所以他懷著一絲希冀的問跟在林棟身邊的下人。
「這小姑娘說的可是事實?」
「這,這……」幾個小廝對視了一眼,想到若真的暴露小少爺輕薄良家婦女的事,他們定然也逃脫不了罪責,便咬著牙回道:
「不是,小少爺沒有做輕薄那位姑娘的事。」
「小少爺沒有。」其餘人也跟著附和,見他們語氣篤定,林將軍心底有了幾許疑惑,難道真是他誤會棟兒了?
人總是更願意相信更好的結果。
思及此,林將軍重新看向平靜的注視著他們的溫酒,「小姑娘,還是把你家大人找來吧,你們各執一詞,本將軍實在難以判斷。」
溫酒實在不想麻煩自家爹娘,但看著林棟躲在林將軍身後那小人得志的模樣,溫酒淺淺一笑。
「如此,也好。」
說完,她又一字一句的補充:「家父撫遠王溫讓辭,家母長公主傅聞煙,勞煩林將軍派人去長公主府走一趟了。」
因為撫遠王府留給溫讓辭的記憶並不算美好,所以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是住在離大將軍府不遠的長公主府。
聽到家父撫遠王溫讓辭時林將軍左腿軟了幾分,隨即又聽到家母長公主傅聞煙幾個字,林將軍腳下直接踉蹌了兩步。
好在他身邊的人眼疾手快的將他扶住,「將軍,小心小心。」
「本將軍沒事。」林將軍勉強站好,露出和周圍人如出一轍的震驚表情重新看向屋檐下的姐弟倆,哽著嗓子,半晌才勸誡道:
「小姑娘,話可不能亂說。」
溫硯塵撇撇嘴,又是這樣,說實話都沒人信。
他翻了個白眼,「是不是亂說,等我爹娘來了不就清楚了。」
「不,不必了。」林將軍連忙制止,正色道:「本將軍相信你們,此事定然是犬子之錯,本將軍一定將他帶回去好好教育。」
不管這兩個娃娃還不是長公主府的,就單單這個可能便已經讓他不敢冒險。
他都不敢想,若是傅聞煙知道她女兒被自己的兒子占了便宜,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所以,當下最好的選擇還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
看著林將軍這明顯想息事寧人的樣子,溫酒眉心卻沒半點疏解。
她盯著林將軍的眼睛:「此事晚輩才是受害者,如何解決也該由晚輩來決定。而且……」
溫酒抿著的唇角揚起一道淺淺的笑:「我三叔來了。」
溫酒話音才落,一匹棗紅色的駿馬直接躍過人群,朝著他們的方向趕來。
馬兒前蹄高高抬起,威風凜凜的落下。
而馬背上的人一身耀眼奪目的大紅色衣衫,精緻臉上褪去了幾分少年英氣,取而代之的是讓人更加奪人眼球的痞氣。
這張臉,在京都的人都不會陌生。
林將軍看到對方的瞬間,就差直接跪了下去。
逍遙王,來的怎麼會是逍遙王。
莫非,這姐弟倆真的是溫讓辭和傅聞煙的兒女?
還不等他上前確認,上一刻還冷著臉的男人直接翻身下馬,目不斜視的大步朝著屋檐下的兩人走去。
「璟叔叔。」溫酒鬆開牽著溫硯塵的手,規矩的向溫璟凡行禮。
「璟叔叔,有人欺負姐姐。」溫硯塵直接跑上前抱著溫璟凡的腿,委屈巴巴的告狀,臉上哪裡還有半分剛才那氣勢洶洶的模樣。
溫璟凡被溫硯塵攔住,只能先蹲下來捏了捏溫硯塵白白嫩嫩的臉蛋,安撫道:
「叔叔都知道了,一會給你們報仇,嗯?」
「好。」溫硯塵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卻沒打算放開溫璟凡的大腿。
無奈,溫璟凡只好直接將人抱了起來。
然後才走到溫酒面前,看到又長高了不少的小丫頭,溫璟凡的眼神越發柔和。
「我家小阿酒又長高了。」
溫酒乖巧的笑笑,上前牽住溫璟凡伸出的大手。
她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對溫璟凡的想念和依賴已經表現出來。
在京都居住時,爹爹娘親都不怎麼管他們,所以兩個孩子學會走路之後便跟著溫璟凡混了。
尤其溫酒,當初走路都是溫璟凡手把手教的,對溫璟凡更是親近得不行。
每次隨著傅聞煙夫婦遊歷回來兩人都是第一時間去逍遙王府找溫璟凡,今日也是如此。
只是沒想到路上會被這樣的事絆住。
「林將軍,此事的經過你不妨再問問你手底下的人,若他們說不清楚,本王不介意代勞。」
和兩個小傢伙敘舊過後,溫璟凡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林將軍身上。
和對兩人說話時溫聲細語的模樣不同,溫璟凡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里都透著冷意,當即讓林將軍白了臉。
這幾年,逍遙王可算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朝中所有生出不臣之心,或貪贓枉法的人幾乎都是逍遙王下令處置。
因此,這十年間死在溫璟凡手底下的人可算是不勝其數。
和陛下比起來,朝中大部分人其實更害怕面對這位殺伐果決的逍遙王。
哪怕是林將軍這些武將也不例外。
聽到溫璟凡的這話,林將軍那是半點都不敢耽誤,立刻轉身給了跟在林棟身邊的小廝兩巴掌,厲聲質問:
「趕緊老老實實的給本將軍把事情的經過再說一遍,若有出入,本將軍要了你們的腦袋。」
「是是是,奴才不敢說謊。」幾人小廝對視了一眼,想到溫璟凡的身份根本不敢再有半點隱瞞,當即跪著將事實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是小少爺見色起意,出手調戲那位姑娘,才被她弟弟打傷的。」
這些小廝跟著林棟橫行霸道慣了,也是見人下菜碟的。
因為溫酒姐弟倆大多時間都在外遊歷,所以他們並不認識他們,便把他們當成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這才敢當著林將軍的面說謊。
現在看到溫璟凡來給他們姐弟倆撐腰,哪裡還敢玩心眼。
聽著他們將事情的經過說完,林將軍的身體已經幾不可見的顫抖了起來。
小廝的聲音落下,他便果斷的跪在了溫璟凡面前。
「王爺,是下官教子無方,但是……但是微臣就這麼一個兒子,還請王爺從輕處罰。」
說完,林將軍低著腦袋不敢抬頭去看溫璟凡的神色,只在心底祈禱溫璟凡能善心大發,哪怕這點希望幾乎沒有。
「小阿酒,這小子是哪只手碰的你?」溫璟凡垂首揉著溫酒的腦袋,柔聲詢問著,眼中滿是疼愛。
此話一說,溫酒便明白了溫璟凡的意思。
林棟畢竟是林將軍的獨子,林將軍為國辛苦了大半輩子,留個後也是應該的。
溫酒仰頭看了溫璟凡一眼,這才回道:「左手。」
「好。」溫璟凡頷首,直接將腰間的劍抽了出來。
眾人只見一道銀光閃過,下一刻林棟的慘叫便傳了出來。
他們聞聲看去,這才發現一截斷臂落在地上,而林棟已經疼暈了過去。
林將軍閉著眼,不敢回頭去看林棟的模樣,只感激的朝溫璟凡磕了一個頭。
「多謝王爺不殺之恩。」
林將軍自己心裡清楚,若非自己求情,林棟今日定然非死不可。
「帶回去好好管教,若是再有下次,休怪本王不顧念林將軍軍功在身。」
「下官明白。」
*
解決完此事,溫璟凡帶著兩人便直接朝皇宮走去,路上給兩人買了一堆好吃的好玩的,這耐心又溫柔的樣子看得跟在溫璟凡身邊的侍衛連連咋舌。
自家王爺何時對人這樣和顏悅色?
作為一直跟在溫璟凡身邊的侍衛,鷲安卻已經見怪不怪了。
對長公主府的這兩個小祖宗,自家王爺只有更縱容的,沒有最縱容。
所以,好幾次撫遠王都不想這倆小祖宗跟在溫璟凡身邊,就是怕被溫璟凡給寵壞了。
逛夠了之後,看了眼時間差不多了,溫璟凡這才帶著兩人回宮。
因為溫讓辭和傅聞煙回來,所以江秀特意讓人在御花園中備了宮宴,這個時候進宮剛剛好。
「娘親。」溫硯塵一到御花園就甩開了溫璟凡的手,朝著仰躺在貴妃椅上享受著黃昏的傅聞煙跑了過去。
「娘親,娘親。」見傅聞煙不搭理他,溫硯塵又軟軟糯糯的喊了兩聲。
一聽自家兒子這賣乖的甜膩嗓音,傅聞煙就知道今日兩人去找溫璟凡定然出了意外。
她掀起眼皮,坐起身將溫硯塵抱到了懷中,又朝溫酒招招手。
「說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溫硯塵撅著嘴,本想誇大一下事實,可看著自家娘親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這才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個遍,最後不忘替自己找補。
「娘親,阿硯沒有隨意動手,是那個人先欺負姐姐的。」
「嗯。」傅聞煙摸摸他的腦袋:「保護姐姐,阿硯做得沒錯。」
「嘻嘻,娘親最好了。」溫硯塵在傅聞煙懷中拱著,將頭髮弄得一團亂,笑得跟個糰子似的,可愛得不行。
傅聞煙沒忍住捏著他的小臉就親了一口。
溫硯塵自小就在武學上表現出了遠超常人的天賦,如今這小子雖然才五歲,但是內力已經可以和修習二十多年的人媲美了。
為了不讓溫硯塵在和同齡的孩子玩時誤傷到他們,所以傅聞煙給他下了死命令不許他隨意動用武功。
溫硯塵因為這事被罰了幾次,如今面對傅聞煙才這般謹慎。
親完溫硯塵,傅聞煙便毫不猶豫的將他扔給一旁的溫讓辭,張開懷抱接住慢慢走過來的溫酒。
「娘親的小寶貝有沒有被嚇到啊?」
溫酒性子偏向溫讓辭,從出生起就一直都是不哭不鬧的性子,乖巧得讓人心疼。
所以,傅聞煙對她的成長尤為關注。
好在溫酒只是性子安靜穩重,並無其他問題,傅聞煙這才慢慢放下心來。
「沒有嚇到。」溫酒安靜的任由傅聞煙在她臉蛋上揉捏,一本正經的回:
「璟叔叔到的很及時。」
「那就行。」傅聞煙抱著她起身,「咱們去吃飯飯咯。」
溫讓辭將椅子拉開,將溫酒抱到傅聞煙身邊坐下,這才對一旁又和溫廷皓家的三個臭小子玩到一起去的溫硯塵道:
「都過來洗手,吃飯了。」
「好!」三個小腦袋同時抬起來,乖巧的應著。
江秀依偎在溫廷皓懷中,巴巴的盯著溫酒:「如果本宮也能生個女兒就好了。」
看看小阿酒乖乖的坐在那裡,漂漂亮亮的看著就舒心。
溫廷皓摟著她的肩:「不生了,有那三個小子夠了。」
每生一次孩子就要受一次罪,溫廷皓也捨不得江秀再受折磨。
對女兒的疼愛加在小阿酒身上也一樣。
「舅爺爺、舅奶奶。」
「外公、外婆。」
正在洗手的幾個小豆丁看到傅戰城和柳心來,手也不洗了,小跑著就撲了過去。
一會這個喊著抱我,那個喊著抱我,可把傅戰城和柳心忙得夠嗆。
一時間,御花園內外都充滿了孩童的歡聲笑語,讓一切生命都煥發了別樣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