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院裡的第一夜,江書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夢到那暗無天日的耳房裡,她被人壓在硬床上狠狠玩弄,身子痛得快要裂開。
被顧夫人當場抓獲,剝了她的衣裳,丟進冰冷的池水。
窒息感一層層漫上來。
「娘,救我……」江書在夢魘中哽咽。
敲門聲傳來。
江書猛地從床上坐起,渾身汗濕,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身上的疼痛仍在,是昨日被弄傷的。
江書顧不上整理,忙穿起衣服去開門。
「都這等時辰了,姑娘當真好睡。」
門外站著一個胖胖的老嬤嬤,和楊嬤嬤年紀相仿,衣飾也華貴,想是府里得臉的嬤嬤。
江書屈膝行禮,不敢辯駁。
「老身是大夫人身邊的,姓何。大夫人要見你,你隨我來。」
大夫人是武安侯府當家主母,幕亓一的娘。
本也是出身武將世家,聽說脾氣急躁,也頗有手段,管得武安侯後宅一個妾室都沒有。
現在卻被逼著,讓丫鬟給唯一的嫡子試婚。
江書不敢怠慢,更不敢讓大夫人多等,略略收拾了下,隨著何嬤嬤來了大夫人的清晏院。
剛到門口。
「咔嚓!」
一隻青花瓷梅花三才蓋碗被重重丟了出來,磕到門檻上,粉身碎骨。
「打發走一個又來一個!他們顧家,沒完了是吧?」
大夫人吳氏坐在紅木高背靠椅上,胸口劇烈起伏。
她們可是武安侯府,世代勳爵人家!顧家嫁女,有什麼不如意的?要三番兩次送人來試婚。
不就是懷疑她兒子不行?!
偏偏幕亓一性子倔,不肯服軟。顧家送來一個,他便退回去一個,還要出言嘲諷。
現在事情鬧得越來越大。
她本就沒多屬意顧如煙這個兒媳,現在卻不得不娶,還要早娶!不然,滿盛京的人怕都是要認定了,她的兒子幕亓一那方面不行!
門外,何嬤嬤臉色不變,向江書:「進去吧,夫人等著呢。」
江書硬著頭皮,頂著吳氏殺人般的目光,進屋跪下,「奴婢江書,見過大夫人。」
知道是新的試婚丫鬟,吳氏根本壓不住自己的性子,「抬起頭來。」
江書顫巍巍抬頭。
吳氏仔細打量著江書的臉,眼睛越瞪越大,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長成這般狐媚子惑人的模樣。」吳氏狠狠咬牙,「來人,拖出去,先打二十大板,再趕回顧家去。」
江書身子猛地一僵。
竟忘了低頭,把吳氏眼中的憎惡看得一清二楚。
何嬤嬤冷眼看著,兩個健壯僕婦自外間湧進來,架起江書胳膊,拖著便往外走。
二十大板,這是奔著要江書的命去的。
江書拼命掙扎:「大夫人,奴、奴婢是世子收用過的人。」
「什麼?」吳氏騰地立起身來,「停下!滾出去!」
僕婦鬆開江書,轉身出了屋子,關上了房門。
吳氏:「你說的,當真?」
顧家之前送來的那幾個,幕亓一死活都不肯碰。才鬧得流言越來越大。
江書顧不身上疼痛,趴回地中間,端端正正跪著:「奴婢不敢有一字虛言。」
她不知為何吳氏這般不喜她,只能慢慢試探:「奴婢既然進了武安侯府,不敢有旁的心思,唯願從旁協助世子,早日與我家小姐完婚。」
吳氏冷哼,「稀罕你一個丫鬟從旁協助?」
可江書的話,確實說到了她心裡。
江書能被派來試婚,必是極得主家信任。她若能回去好生勸說那顧如煙早日嫁過來,也算是平息了外面紛紛擾擾的流言。
等那顧氏嫁過來了,再把她給……
吳氏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當下便覺得江書沒那麼難以容忍。
可這丫鬟的長相,她不喜歡。
吳氏擺弄著手上長長的護甲:「你知道回顧家該說些什麼?」
「奴婢知道。」
「知道就好。」
江書心口略微一松。
吳氏眼梢一挑,「可還是要罰,誰叫你妖里妖氣地勾搭世子?去院裡,跪滿兩個時辰。」
只是跪兩個時辰,死不了人。
江書鬆了一口氣,叩頭謝恩。
一道聲音自外間傳出:「你們是什麼東西,敢攔著我不叫我見我娘?」
關死的雕花格子門被從外重重推開。
幕亓一來了。
他一眼都沒看地上跪的江書,身子倒是擋在她面前。
幕亓一:「娘,我這丫鬟怎麼得罪您了,把您氣成這樣?」
見到自己生的討債鬼,吳氏心裡郁怒又散了些,嘴上卻還不肯饒人:「你還知道我是你娘!你想收用丫鬟,該先和我說,我給你挑身家清白模樣兒好的,怎麼偏要從那不三不四的地方弄回來個狐狸精?!」
吳氏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一時高興收用的丫鬟,往後可是要做你的通房!」
婚後,可能還要抬妾。
幕亓一臉上漫不經心地笑著:「通房便通房。」
「你……」吳氏氣得胸口一滯,「就算收通房,也不該是他顧家隨便撿個丫鬟丟進來,髒了我們侯府的門楣!」
她看向地上趴著一動不動的江書:「你當真喜歡她?」
「還是,喜歡她這雙眼睛?」
幕亓一從是吳氏肚皮里爬出來的,自幼也養在她身邊。吳氏分明覺察到此言一出,兒子眉眼間陡然透出十分的危險。
幕亓一:「喜歡,兒子喜歡她可喜歡得緊。」
他身周散發的冷銳,連一旁的江書都微微一滯。
幕亓一似笑非笑,「兒子最喜歡的女子,娘可萬千不要為難了她去。」
他把江書帶出清晏院。
兩人行至無人處,幕亓一突然剎住腳步,江書險些撞在他背上。
幕亓一:「你剛才說,我收用過你了?」
他回過頭來,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盯死了江書。
看不出來,小兔子一樣的丫鬟,騙人的話張口就來。
有意思。
「奴婢、奴婢……」
江書的臉刷地紅了。
她剛才那樣說,是為了活命。
可昨日在顧府,幕亓一那樣,怎麼不算是收用過她了呢?
若不是被男人碰過,她也不至於遭這麼大的罪。
可這話,她一個姑娘家,實在說不出口。
幕亓一神色微冷,說出口的卻是:「以後不用說這樣的話,我自會護你周全。」
不過是因為朋友囑託罷了。
江書紅著臉,彎下身子行禮:「多謝世子。」
女孩發旋一低,衣領里露出一段白膩膩的脖頸。
等了半晌,不見男人回答。
江書忍不住偷眼。
卻正對上幕亓一目光。
他似笑非笑,「打著我的旗號,卻離我那麼遠。你怕?」
江書抬頭,剛想辯解什麼。
冷不防幕亓一修長有力的大手抬起,伸向江書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