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人定時刻,路上寂靜一片,蘇桃一路小跑去了周家的宅子。
周恆買的宅子是離書肆很近的一個小院子,跟桃花村蘇桃家的布局一樣。
只是周家的房子是青磚綠瓦房,門口還有一兩間倒座房。
家裡還請了個粗使丫頭,就住在倒座房裡。
蘇桃敲門的時候,那粗使丫頭還沒有睡覺,聽到有人叫門,憨憨地跑到門口問是誰。
「我是阿桃,桃花村的。」
粗使丫頭知道她家老爺是桃花村的,但是半夜三更的她也不敢隨便開門,準備去稟了老爺再說。
周大娘睡得輕,在正房裡聽到了外面的聲音,披著襖子出來問:「小翠,跟誰說話呢。」
小翠回:「老太太,外面有個桃花村來的阿桃叫門呢。」
周大娘一聽是阿桃,趕忙讓小翠把門打開。
「趕快開門。」
她說著也走了過來。
小翠聽令打開了門。
蘇桃背著背簍走了進來,一眼看見院中披著襖子的周大娘,忙叫了聲:「周大娘。」
周大娘上前拉住蘇桃的手:「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用過晚膳沒有?」
蘇桃見周大娘披著襖子儼然是已經睡下了,深夜打擾到他們,她不好意思地靦腆一笑。
周大娘瞭然,這麼晚了想來就是沒有用過晚膳,遂又吩咐小翠:「快去給姑娘煮碗湯餅來。」
吩咐完小翠,就拉著蘇桃往正房走。
住在東廂房的周恆聽到了院子裡的動靜,穿上剛脫下的衣裳出來打探情況。
「娘?」
周大娘見兒子出了房間,拉著阿桃給他看:「阿桃過來了。」
蘇桃桃見周恆出來,叫了聲周大哥。
想著媳婦還大著肚子,便對周恆說:「太晚了,阿桃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你進去陪著你媳婦去吧。」
周恆沒有聽他娘的,走到阿桃跟前問:「怎麼這麼晚過來了?」
「給嫂子送只野雞燉湯喝。」
蘇桃說著把背簍取了下來,從裡面拿出那只有五六斤重的野雞,還有一個粗布小布袋裝著的山上采來的蘑菇曬的蘑菇干。
周恆的娘子正懷了身孕,聽蘇桃這樣說,周大娘周恆娘倆心裡暖暖的。
周大娘無比動容:「難為你了,黑燈半夜大老遠跑過來。」
蘇桃不好意思:「白天就來了。」
沒法說她去揍了人才耽誤到這麼晚,只半真半假說了她去皮毛店的事兒,然後又謊說看到有耍猴的,過去看得忘了時間。
這縣城裡經常有些外來的雜耍班子,小孩子圖新鮮看得忘了時間也正常。
周大娘也沒有懷疑,接過蘇桃拿過來的東西遞給周恆讓他拿去灶房。
時間確實晚了,周大娘不放心周恆的娘子,又一次趕周恆趕緊回去休息。
周恆看她娘對蘇桃照顧的極其用心,給蘇桃說了一聲聽周大娘的安排就行,就回了房間。
湯餅還在做,周大娘先拿了一些茶果出來給蘇桃先墊墊肚子,然後拉著蘇桃又絮絮叨叨說了一些閒話。
小翠很快就端過來一碗,加了雞蛋的熱湯餅。
蘇桃吃了湯餅洗漱一番,就在周大娘的安排下休息去了。
累了一天,蘇桃一夜好眠。
而李家那邊註定是個不眠夜。
富順兒提著他在臨江鮮的灶房裡蹲了一個時辰,親自盯著大廚做出來的佛跳牆回了李家。
高高興興淨等著拿賞錢,進了院子卻怎麼也沒有找到李三郎。
富順兒跟著李三郎也有好幾年了,他的這個主子是個什麼尿性他最清楚不過,用他做小廝的腦袋也能想出來,一定是偷偷的跑出去偷腥去了。
太太三令五申讓他們看好主子,現在沒看好讓他跑出去了,被太太知道了少不得要打他一頓板子。
想想屁股都疼。
還是不要聲張的好,先乖乖等他們爺自己回來,這麼想著便坐在院子的屋檐下等著李三郎回家。
時間慢慢流逝,他努力睜開犯困的雙眼看看頭上的月亮,看這感覺自己等了快有一個時辰了。
這麼久了院子裡還是靜悄悄的。
平常偷偷地出去也用不了這長時間,這次時間有些久,富順兒覺得有些不正常。
不能也不敢跟家中太太說,他就又偷偷的跑出去找人去了。
找了李三郎常去的那幾家暗娼粉頭處,沒有找到人。
低頭耷拉著腦袋準備再回去看看回來沒有,突然他就想到李三郎前不久才勾搭上的那個凌寡婦。
他不止一次聽李三郎說凌寡婦知情識趣,不知道是不是去了她那裡?
富順兒只去過凌寡婦那裡一次,他一蹦子跑到煙柳巷,循著記憶找到了凌寡婦家,過去一問,說早就走了。
一說早就走了,富順兒著急了,走是走了,但是沒有回家呀,能去哪裡呢?
李三郎要是有個好歹他也活不成了,非得被太太打死不可。
越想越怕,整個人急得冒汗,腦海中已經開始想著怎麼跑路了。
慌裡慌張往回走,走到一處巷子口,隱隱聽到裡面傳來微弱的呻吟聲。
自己都已經死到臨頭了,該說他也沒有心思去管別人的死活,但是莫名的覺得那聲音有些耳熟。
他小心翼翼跑進巷子,還沒有進去多深就看見那裡躺著一個頭套麻袋的人。
爭風吃醋被打的?
算了算了應該不是他認識的,此刻他管不了別人的死活了,自己跑路要緊。
跑路也需要銀子,不知道這人身上有沒有,他走近準備順手牽羊。
誰知一看衣裳有些眼熟,趕緊拉開麻袋,打眼一看一男子鼻青臉腫,髮髻散亂,看著都沒有個人樣了。
要不是富順兒覺得這身上的衣裳眼熟,仔細想想就是他家三爺今兒穿的,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這個臉腫的跟豬頭一樣的人,跟他家眉目清秀的三爺聯繫起來。
富順兒鼻子一把淚兩行,悲切道:「三爺,三爺,是你嗎?三爺?」
李三郎全身都疼,有氣無力地應了聲:「富……順兒。」
富順兒:「爺,爺,你還好吧?誰把你打成這個樣子?咱報官吧?爺。」
「回,回家。」說完這兩個字,李三郎再也不想說一個字,他胸口疼。
回家,回家。先回家再說。
富順兒拉著李三郎的胳膊要背他起來,就那麼輕輕折騰兩下李三郎就疼得又昏了過去。
富順兒嚇壞了,再不敢動他。
放下他家三爺,後面有餓狗追著一樣,跑回李家叫人去了。
大半夜的鬼哭狼嚎,把整個李家都折騰了起來。
後面還是李大郎帶著幾個小廝,用春凳把李三郎抬了回來。
整個人被打的沒了人樣,李母哭哭戚戚想要報官,後面一想報官就是要報到縣令那裡,遂死了報官的心思。
趕緊安排人找了個嘴嚴的郎中過來看診。
診完郎中說,頭上沒事,就是右手小臂骨折,肋骨斷了三根,需要臥床靜養。
郎中包紮的時候,李三郎疼醒又疼暈,來來回回折騰到天亮。
李三郎無故被打,關鍵是還找不到打他的人,也不敢光明正大去找,李母一臉怒火,要懲治家中下人,最後發現是李三郎自己跳牆出去的。
出去廝混被打,李家不敢報官,怕一報官李三郎苦心經營的好名聲毀於一旦不說,與縣令家的親事也得沒影。
李母有氣沒處發,主子犯錯,那便懲罰跟前小廝。
富順兒一頓打是跑不掉的,看在他把李三郎找回來的份兒上,李母大度的從輕發落只打了三大板子解解恨了事。
這次李三郎老實了,老老實實在床上躺了三個多月養傷,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