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百工之法,可換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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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皇后愕然的看著蘇閒面不改色的提出這個問題,卻是「噗呲」一聲,差點笑出聲來。
這小子的腦袋怎麼長的?方孝孺、李希顏這些國朝大儒,基本上都是尊孔為聖,而他們剛才說了半天,也基本上都是將聖人高高舉起,認為聖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但蘇閒現在的問題,簡直是拿著聖人的話,在打他們的臉。
《兩小兒辯日》
這可是聖人親口承認,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啊。
「哈哈哈……」
同一時間,秦王無所顧忌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顯然,就連他也意識到了,蘇閒這個問題,可謂是直接對準了幾位先生的命門!
李景隆壓抑住嘴角,常茂也咧著嘴。
平日裡他們可不敢和先生大呼小叫,甚至連辯駁也做不到,因為李希顏是真的會拿戒尺抽他們的。
但現在,蘇閒卻能讓他們啞口無言。
「笑什麼笑?」
李希顏回頭怒道:「爾等有笑的時間,課業做完了嗎?」
幾人表情頓時凝滯。
卻見李希顏再度轉身,看向蘇閒。
「平日讓你讀書,讓你讀《列子》,讓你讀經義,你就是這麼讀的嗎?」
「列子收錄這篇《兩小兒辯日》,是讓你知道先賢的偉大之處,是讓你要知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的誠實!」
「可你讀了些什麼?你就讀了這些,要和伱的先生們來辯駁太陽遠近?」
蘇閒則趁此機會,指著天上的太陽:「先生姑且告訴我,到底是早上的太陽距離我們近,還是中午的太陽近?」
李希顏被問的面紅耳赤,「當然是中午……是早上……」
是了半天,卻是他自己也回答不出來。
因為《兩小兒辯日》中已經說了,不論怎麼回答,都是錯的。
「我不知道!太陽何其高遠?何其廣博?其在天外天,聖人只知道人間的道理,此類問題如何回答?」
還是方孝孺急智,直接就將這個問題搪塞過去。
蘇閒則再度看向後者。
「那意思是人間的問題,聖人就知道答案嘍?」
方孝孺繼續看向蘇閒,擲地有聲,「只要人間的問題,先賢經義之中,就有記載!」
「好!」蘇閒繼續點頭,而後再度拋出一個問題。
「我每天早晨都要吃一個雞蛋,可吃著吃著,我總會思考一個問題,還請先生回答。」
此話一出。
不知道為什麼,方孝孺當即感覺不妙。
就連朱元璋,也是面色愕然起來。
果然卻見下一秒,蘇閒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一樣,讓方孝孺再度呆立原地。
「敢問先生,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先有雞!」方孝孺雖然不想回答,但看著蘇閒如此詢問,他還是怒然答道。
「那雞是怎麼來的?」
「你……」方孝孺越發驚怒。
趙景則開口,「先有蛋……」可話剛說出來,他就後悔不已。
果然,蘇閒的問題已經出現,「蛋是怎麼來的?」
這一刻。
哪怕是宋濂都愕然無語,這個問題,比太陽遠近還糟糕。
「聖賢只論人之靈長,為何去關注禽獸?」
最終,趙景徐徐開口,卻是將這個問題再度掩飾過去。
「人?」
蘇閒語氣幽幽,他本來不想繼續問下去,但你們非要把話柄,餵到我嘴巴里。
「那就問問人文。」
方孝孺預感不妙,但已經遲了。
「再問諸位先生,先有男還是先有女?」
「夠了!」
此刻,宋濂正色看向蘇閒。
「你所言這些世界,皆是只有古之神話中才能得到的答案,先出現的不是男或者女,也不是哪個雞或者蛋,是神明造人,造萬物、造眾生。」
「聖人也明言: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些事物已經超脫了人倫常理,不易解說。聖人的微言大義,強調的一直都是……道德修養和人間秩序!」
「孩童世界固然奇思妙想多,可這些未解之謎,這個世界卻沒人能回答,所以才有不知為不知。」
蘇閒卻不會輕易的讓他們就這麼糊弄過去。
「既然先生們知道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何諸位先生剛才一定要說聖人無所不知?」
「你……」
這時,方孝孺的態度,也已經完全改變了。
他反守為攻,不可能讓蘇閒繼續問下去。
要不然,聖上那邊怎麼想?
「蘇閒!」方孝孺喝道:「那我也來問問你。」
「先生請講。」
「你所言的這些雞蛋、男女、乃至是太陽遠近,難不成這就是你說的那些百工技藝,要研究的事情?」
「剛才老師已經說了,聖人一直強調的是道德修養、以及人間秩序。」
「可你說出來的這些,哪一個是真正的在讓天下平安?哪一個能為國為民?哪一個是真的在提升百姓的道德?」
方孝孺一連三個問題拋出,甚至再度看向朱元璋幾人。
「你且看看聖上。」
「除了以你的天真問題能取巧,增加一點可笑之外,可曾真的讓聖上動心?」
「你剛才說了那麼多,又有哪一個是如同你之前說的,要提升田畝產量、糧草運輸速率、甚至攻城利器?」
講完了這些,他再度喝道:「笑話!」
果然這些話說出來,甚至連朱元璋都不由得點頭。
他聲音渾厚,響徹在這間殿宇之內,卻是也帶著不可動搖的信念。
「方才那些問題,於國無利!」
馬皇后和朱標也適時點頭。
瞬間。
剛才還對蘇閒有利的局面,隨著這道聲音的響起,勝利方似乎變成了方孝孺、李希顏等人。
後者大喜,原因很簡單。
蘇閒之前說出來的糧草、田畝之類,的確動搖了他們的信念,但突然間的幾個疑問,卻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是自作自受。
甚至讓他們有些高興的是。
蘇閒現在還自己承認了,「是嗎?可正是這些問題,才能推動工藝進步、乃至認知世界。」
「還有,不知就是不知,為何將其論到神仙身上?」
方孝孺問道:「這個時候了還不死心,難道你還能解釋太陽的遠近?」
蘇閒道:「百工技藝就是在靠近這些問題!在嘗試解釋這些問題的同時,在路途上的答案也會迎刃而解,到時候,誰言田畝不能增產?運輸糧草的效率不能增加?攻城的利器不能夠萬里摧城?」
「哈!陛下,其又在胡言亂語。」方孝孺怒然揮袖道。
朱元璋臉色也平靜下來。
蘇閒剛才問的,雖然讓他自己都忍俊不禁。
但毫無疑問,他不可能坐視,國朝選仕的大事情,因為這些稀奇古怪的問題而有所改變。
「蘇閒,選仕是管理地方,為民做主,賑災減害,消除不平,懲治貪吏,受命朝廷。不是選擇這些給咱研究太陽,研究雞蛋!還有你說的田畝、運輸之類,咱從你的太陽雞蛋男女問題上看不到……」
連聖上都如此說了,方孝孺和李希顏、趙景等人互看一眼。
可算是將這小子給降住了。
然而下一刻。
卻見蘇閒卻面色不變,「那就再換一些問題。」
「事關民生災害,都言地龍翻滾,那我們腳下真有地龍嗎?」
「黃河水患、長江水患……洪澇一起,便是千家萬戶的逃難,難道是水龍翻騰?」
「天氣大旱,縱然天上飄著萬千雲朵,卻雲霧翻騰,卻總是不下雨。百姓求雨不得,只能望著地裡面的糧食,顆顆枯死!」
「一到冬季,北方苦寒,稍有不慎,便是凍死又餓死,縱然連我大明軍卒,每年也有此禍!」
「此四種災害,任意一種,一旦出現,便是遍及一省的禍事,稍微大點,整個國朝都要受到影響。糧草欠缺不說,就連國本都有動盪不安!」
「再一個處理不對,便是成千上萬的流民,饑民。他們拿起武器,便能讓整個國朝徹底不安。」
「真到了那時,敢問先賢的人倫道德、人間秩序,哪個又能真的有用?」
剎那間。
隨著蘇閒的這些問題出現。
剛才朱元璋還對蘇閒,太陽雞蛋的問題置之不理,現在卻是猛地看來。
馬皇后和朱標也是對望一眼,母子兩個心有靈犀。
幾乎是同時問道:「這些都是天災,天災怎麼可解?」
此刻。
被這幾個問題真正問住的李希顏、方孝孺等人,先是心中不安,旋即聽到馬皇后的問題,也跟著道:
「又在蠱惑人心?難不成這些問題,你所說的百工技藝就可解?」
他們的疑問剛出。
蘇閒直接轉頭,並不是看向方孝孺等人。
而是看向朱元璋,脆生生的聲音擲地有聲。
「當然可解!」
「一派胡言!」李希顏大怒。
「小小年紀,也要欺君?」趙景也喝道。
朱元璋則是眉目凝重望來。
誠如他剛才所言,什麼太陽、雞蛋,距離他太遠、太小,他根本顧及不到,但是換這些問題。
這可是真正的,稍有不慎,就是國本有失的驚天大事。
「百工之法,就是在觀察,研究、然後嘗試解決!」
方孝孺喝問道:「難道地龍翻滾,你還能讓地龍不再翻滾?」
「雖然暫時不能,但在搞清楚原理後,可以提前驅散,讓百姓躲避,減少損失!」
不等方孝孺再問,蘇閒就繼續道:「至於黃河長江水患……」
「同樣也有解決之法,不用從千里百里之外運送山石,耗費三五十年,修築堤壩。」
「百工之法,可減少數倍時間,甚至一夜之間,就有可能讓百米堤壩而成!」
李希顏根本不相信。
「伶牙俐齒,那天氣大旱,與冬季嚴寒,你又怎麼解決?這天災,你還能讓四季輪轉不成?」
「天不下雨,那就讓他下雨。」蘇閒繼續喝道:
「外界天氣再嚴寒,百工之法,也足可堆積萬千熱源!」
「哈哈……」李希顏氣急而笑。
「聖上聽清楚了嗎?此子簡直信口開河,大做美夢?」
「其不僅想當呼風喚雨的四海龍王,還想給當一個財神不成?」
「我聽清楚你的意思,你以為百姓人人家都有地龍,都能日日夜夜,燃燒木柴取火不成?柴薪也是薪!」
爭吵不下去了。
蘇閒看著自己說一句,他們等著十句來反駁的樣子。
索性看向朱元璋。
「聖上,格物之法,本就是探究天地真理。然後在認知過程中,發現對於我大明百姓有天災地禍之時,加以防範。」
「對於有用之物,便能改進使用!」
「改進一步,我大明的進步,便是一日十里!」
「改進十步,我大明便是一日百里。此後前進百步,便是千里萬里!」
眼看方孝孺還要追著說。
蘇閒繼續道:「格物本就取自聖人之言中。」
「此先賢聖人早就在使用之中……」
「上古之時,我等炎黃先民,與生食野獸何異?是燧人氏取火,學會了使用火,才能吃上熟食,才能從石器,進到青銅器。」
「此後……隨著我們不斷學會使用火,到了戰國時代,鐵器出現,青銅器逐漸退場。到了大漢時期,鐵器正式成為主流。」
「先秦之前,帝王處置公務,只會用竹簡、可造紙術出現,我們就能用紙張。同樣的字,一本書甚至可以托起萬卷竹簡!」
「百姓耕種土地時,最開始只是使用人力,後來蓄養牛馬,鐵器普及,鑄造鐵犁。耕地速度成百倍的上升……」
「如此多的例子在前,百工技藝一直都在步步提升,為何非要在先賢所著的四書五經上,螺獅殼裡做道場?」
此刻,隨著蘇閒的每一句話語響起,方孝孺的臉色就變上一分。
李希顏也是面色陰晴不定。
因為這些,蘇閒說的是對的!
而下一刻,蘇閒更是字字崩出,猶如金珠落地。
「大好的前路就在腳下,為何你們就是揪著四書五經不放呢?」
「更何況,百工技藝,並不影響天下學子學習先賢經典。」
「只要我大明將格物之學,也作為選拔人才的標準,那不僅僅是招收了只會誦讀詩書,喊著之乎者也的學子。」
「甚至能讓我大明進步一百個階梯,田畝增產、運輸糧草的效率增加、乃至改變天時地利,造福更多百姓,也不在話下!」
「這些……豈不正是我大明需要的人才?」
這一番話,卻是連朱元璋都開始深思起來。
「陛下!」但方孝孺卻突然喝道:「蘇閒所言的這些,是千百來前賢的結晶,我大明若是將重點放在這些上,豈非浪費太多時間?該出現的到時候自然會出現……」
無來由的,蘇閒聽到這裡忽然有些生氣。
「要是這麼想,那出現的地方,屆時就不是我大明了!」
「先賢發明了火藥,現在整個軍器監,幾十年過去,造出來的火銃,連個弓箭都不如。」
「造出來的火炮,艦船,甚至不如鄱陽湖之戰中陳友諒時期,這還是先生你說的!」
蘇閒徑直看向李希顏。
「為何會如此?」
蘇閒先是看向前者,再看向朱元璋。
這一下,朱元璋猛地驚坐而起。
蘇閒卻喝道:「全是因為匠戶、父傳子、往後子傳父。家裡捧著古書,以為讀完古書,達到父親爺爺的本事,就算是一輩子的功成業就!」
「他們從來沒想過進步!」
「是他們不想進步嗎?是他們就算下大力氣研究出來,一輩子,十輩子,只要大明在,一百輩子也是個工匠。不到特殊時候,甚至還不如他爺爺。」
「不去認知世界,不去通曉格物,那給其一百輩子,說不定還像今日一樣,捧著古書……喊著先賢經義,還能造福子孫!」
刷!
這蘊含強烈諷刺的話語,卻是讓李希顏等人,臉色徹底大變。
而蘇閒不管不顧,只是道:「可殊不知,先賢從來沒想過如此造福子孫!」
「先賢一直想的都是青出於藍勝於藍!」
「夠了!」
方孝孺氣的臉紅脖子粗。
朱元璋則是表情凝重,不可否認,剛才這一系列上達天時神仙,下達地龍,再到田畝、運輸糧草、火、鐵器、書籍、乃至到最後的艦船火炮、火銃……
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暢想。
要知道,別的東西他不在乎,但關於能治理民生,特別是加強武器威力的,他再在乎不過。
要不然,也不會將軍器監牢牢的握在手裡。
這是他認為,未來能改變戰場的真正利器!
蘇閒說的這些,才真正說到了自己心裡。
「別再耍這些口頭之語了。」
此刻。
朱元璋緩緩平息自己的內心,站起來的身體,又緩緩坐下。
「用事實說話吧。」
他知道蘇閒這段日子,一直在內官監忙活什麼。
但卻一直猜不透。
今日,蘇閒一連串說了這麼多,和方孝孺等人的針鋒相對。
顯然到了後面,他們根本招架不住。
這一刻。
朱元璋又不由得想起,對方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誰言儒學,不能向真理低頭。
那我就來欺欺這些君子!
蘇閒似乎一直等著這一幕。
此刻聞言,他也正色道:
「剛巧,格物學的第一幕,我還真想開個頭!」
「至於此後陛下到底開不開,那就看之後了。」
說著。
蘇閒想著自己所做的那些試驗。
目前,要說對朱元璋最有利的,只有一個,就是他剛才說的摧城利器!
但要鑄造這些玩意,此事的大明連最基本的溫度,都不能達到。
而憑藉自己,說實在的,百工之法太多,蘇閒不認為自己是個全能天才。
只有自己帶著後世的眼界,在格物學正式開啟之後,聚集全天下的工匠人才,進行引導!
這……才是蘇閒一直期望的「蘇家之本」!
只要自己一直站穩這個「領頭羊」的位置。
那聚集在格物學周邊,逐漸開始有「實物」證明的匠戶也好、軍戶也罷,哪怕是最普通的農戶百姓。
他們也能是以後,大明最為基本的核心力量。
而到時……國朝選仕算個什麼?大勢一起,四書五經的科舉必然退散!
反倒是全天下的有才之人,會自顧自的朝著自己感興趣的方向發展,屆時,再入格物學大門!
而這個時間,註定是漫長的,恰好,蘇閒剛好能等!
且真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無論是年齡還是狀態,應該剛好是巔峰之時。
想到這裡,蘇閒又想到自己的準備。
那兩個半球,蘇閒要告訴這些人的,其實並非是大氣壓強。
畢竟這些東西,對他們很陌生,解釋的太清楚,反而操之過急。
蘇閒的目的,一直都是很簡單的兩個字,還有一個「視野」!
對于格物學更為寬廣的視野,以及無限的未來!
至於那兩個字。
蘇閒掃視眾人,最後目光停格在朱元璋、朱標、以及馬皇后三人身上。
「引導格物學的開門之禮,萬物之間無所不在的……」
「氣與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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