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放長線,釣大魚!(第三更)
蘇閒看著面前,悠悠醒轉的幾人。
三個男子,曾經都見過,兩個中年人,一個禿頭老者。
而此刻,高胖的乞丐悠悠醒轉,摸著自己的頭看向四周。
一群小乞兒,畏畏縮縮的正縮在角落。
而他們三人則是躺在一塊。
「醒了?」
忽然,一道陰寒的聲音響起,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被什麼山野猛獸盯上了一樣,三人遍體發寒。
「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麼?」
「光天化日,不僅搶我們錢還……還要草菅人命!」
三人連忙呼喊。
只是蘇閒盯著他們幾人表演,悠悠道:「當我不認識你們嗎?」
三人表情一滯。
「說吧,你們自己演這一場戲,把我叫過去,準備給誰看?又準備做什麼?」
「小公子,還是我來問吧。」
這時,旁邊的陰翳男人,看到蘇閒審問,不由得摩挲著手掌。
這麼軟乎乎的話,他們聽的懂嗎?
「您還是問問他們……」
其指了指,旁邊一群縮在一起的孩子。
蘇閒點了點頭。
審問這種事,現在的自己,的確沒有什麼威懾力。
而關於面前之人,他卻已經知道身份!
胡惟庸案後。
親軍都尉府改制,毛驤被斬!
緊跟著上位的錦衣衛都指揮使——蔣瓛!
這又是一個凶名赫赫的人物,審訊界裡面的祖宗。蘇閒不準備和專業的人搶活。
所以讓將那些孩子,帶出來後。
院落內。
這裡是格物院較為僻靜的一個小院,拿來審問最好不過。
而蘇閒剛帶著那群孩子出來。
就聽到一道悽厲至極的慘叫!
「啊!」
哐當一聲,只聽得一聲響動。
下一刻便是蔣瓛溫和,但又陰寒的嗓音。
「還沒動手,怎麼就啊了?」
「把刀撿起來,我叫你把刀撿起來……」
……
「罷了,你們跟我來別院。」
蘇閒帶著他們,來到另一間院子。
此刻,這座格物院已經被親軍都尉府的人接管,前院內,呂善黃恪等人,還在瑟瑟發抖。
不敢想像,這次真要是在格物院附近出事,那此地……
想到剛才見到的,是那些在傳聞中凶神惡煞,對官員無論大小都一視同仁的兇狠傢伙們,他們便覺得一陣膽寒。
而蘇閒自然是不知道他們想法。
此刻,他看著前面幾個孩子。
其實從最開始,蘇閒看到他們時,內心就已經有了些想法。
格物院發行格物新報,需要報童,他們能在格物院下求個生計也不錯,看著和自己一般大的孩子,淪落為乞,而且似乎還被人看管著,要說心中沒有觸動,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說說吧,小肉包……」蘇閒一個人一個人指了過去,最後定格在和自己接觸最深的那個女孩,也是此次都當好了「誘餌」,還提醒自己的孩子。
「糖……葫蘆?」
這是他們的名字,嗯,是抓到之後看到什麼東西,隨便就安上,沒有絲毫寓意和價值的稱呼。
幾人並不說話,只是更加畏懼的看著蘇閒。
蘇閒見此,不由得表情一冷。
「雖然你們年紀小,但親軍都尉府的名字也該聽過。咱們熟歸熟,但他們真要把你們帶走的時候,我也攔不住。」
「到時候,小小年紀,要被他們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生不如死,那就不是我所能……」
蘇閒正說著嚇唬他們的話。
而下一刻。
「噗通」一聲!
最開始叫自己前去,營救那個女孩的男孩,也是這裡面年齡最大的,大約有九、十歲的樣子。
其第一時間就朝著蘇閒跪下磕頭,一臉哭腔。
「對不起,我們若不叫伱,芷夏真會被他們打死的。我知道你對我們好,可我們沒辦法……嗚嗚……」
蘇閒疑惑道:「芷夏?」
「就是小糖!」前者很快抬頭,眼眶通紅。
而後方。
那個眼眶通紅的女孩,這才抽泣著,指著幾人。
「阿兄,我不叫小糖,我姓白,叫芷夏,我們也不叫什麼糖葫蘆、小肉包,他是我們三哥,他叫白珏,他是五哥,他叫白琅。」
「還有她,是我七姐,叫白芷薇。」
「林安棟、林安城、林安鏡……」
後者一個個的介紹著,然而蘇閒卻聽得奇怪。
「等等……」
「白珏?白琅?白芷薇、白芷夏?還有姓林的?名字倒是起得好。」
這個時代,民間之人都是隨便其名。
類似這種都有相同偏旁的字,還帶著別樣的蘊意,不論男女都這麼起名,可不是什麼人都有這個心的。
而關於這一點,其實蘇閒也很早就注意了。
原因很簡單:他們認識字。
從第一份格物日報出現之後,自己就讓他們擔任送報小童,每個人幾乎都能念出大致的意思,雖然受限於年齡,有些字不認識,但即使如此,在這個時代也不是一般人了。
「罪臣後代?還是被波及的?」
「我們不是罪臣!」白琅年齡較小,此刻連忙搖頭。
白芷夏則弱弱道:「我們是一個宗族的,之前在蘇州府,家裡還算富有,可前些年,爺爺帶著我們白氏便從蘇州遷移到了京城。」
她年紀小,有些事情說不清楚。
還是白玦接著說道:「開國之初,洪武皇帝在戶籍之上,除了商戶、農戶、匠戶之外,還細分富戶……我們便是其中之一。」
「遷移過來後,富戶需要給京城衛所將士,甚至是禁軍,城池守衛,每年提供歲俸、稅糧、乃至官府支出、驛站迎送……」
「可是我們初來乍到,絲絹生意根本做不下去,沒兩年就開不下去,整個白氏宗族也負擔不起這些……之後便被他們聯手拆分,莊子也被吞併。」
「爺爺活活氣死,父親和幾位叔叔還有那些旁族,也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嬸嬸她們也被賣,而我們也被賣牙行……」
說起這些。
其它孩子顯然想起什麼,一個個癟著嘴,壓抑不住自己的哭聲。
白芷夏更是哭泣道:「家裡稍微大的一點姐姐,都要被賣去花樓,大哥他們嗚嗚,也被打死了!二姐跳入了秦淮河……她臨走前還勸我好好睡覺,說明天就有人來救我們……」
「她說了和娘親她們一樣的話。」
「可……嗚嗚……我們沒等來!」
「嗚哇……」
說著說著,幾個孩子再也控制不住,哇哇大哭起來。
最大的白珏眼中,則閃過一抹沉痛,卻抿著嘴,抬起頭硬是讓自己沒有哭出來。
蘇閒聽著聽著,心有觸動,沒有再問。
而那林家兄妹則繼續抹著眼淚,「他們說,我們太小,去打雜都沒有人要我們,然後讓我們分散在京城乞討。」
「要是誰沒討到錢,回去就要被打,我弟弟也被他們斷了手腳……他們說這樣乞討效果更好。」
「嗚,如果不是我們在格物院,又認識字,分發那些日報,也早就被帶走……」
蘇閒不忍再聽。
轉而想起其他的事情。
蘇州府!
當年朱元璋攻打張士誠時,遇到的抵抗最為堅決的一個城池。
朱元璋在這裡損兵折將,卻還是將其不能拿下,原因就是蘇州府不僅富饒,而且糧產豐富,百姓也是死倔,一直堅定支持張士誠。
好不容易打下蘇州府後,朱元璋轉身一看,己方已經是自損八千,當即大怒無比。
此後建國前後,立刻將這裡的百姓,開始分批移民、什麼鳳陽府、淮安府、揚州府、當然更多的還是京城周邊。
同時他下令,別的地方都是輕徭役賦稅,唯獨蘇州重徭役賦稅。
而因為歷史原因,此片土地出來的移民,自然也不受官府看重,遭其它地方欺凌。
而各地富戶,負責當地官府支出、驛站往來迎送,衛所差役歲俸……這也是朱元璋定下,自認為能節省了一大筆支出,且讓底下人自己養活自己。
最為符合大明這個時代的——
民收民解!
這是國朝稅收的一部分,屬於大明未曾開墾過的「稅收土地」!
而蘇閒卻知道,
民收民解!
卻是徹底的,加快大明滅亡的因素之一。
面前的白氏宗族,林家、顯然就是這個偌大背景下的一環了。
「說說我的事情吧,他們讓你們叫我做什麼?難不成讓我加入你們?」
蘇閒愕然無比,富戶和自己可扯不上什麼關係。
「他們想要印版!」
此刻,白珏似乎想到什麼,連忙說道。
「印版?」
蘇閒一愣,「新幣印版?」
朝廷發行新幣,就是最近一段時間的事情,京城裡有消息的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
「是。」
「他們不是販賣孩子的嗎?」蘇閒眼中越發驚疑,「涉及這麼深?」
白珏搖頭道:「他們不是一個人,只要是賺錢,他們什麼都做。」
「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生意敗落,只知道爺爺那天讓我們趕緊走,可是沒逃多遠,我們就被抓。」
「官府說我們是富戶,不納糧、逃避稅收。然後按照朝廷規矩將爹爹他們流放……我們也被抵押給牙行。幾天之內,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幾天?」蘇閒聽著這個時間,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那我呢?他們要印版,所以抓我,讓我父拿出印版是吧?」
白珏點頭,「應該是的,我們很多東西也不知道。」
「只知道他們騙小妹說,只需要把你帶進屋子裡關一夜,然後第二天就把你放出去。」
「他們知道你是誰,只是想趁著宵禁前,民間注意力都在鹽引上,抓住這個機會誰都不會發現,這才決定出手。」
蘇閒越發瞭然。
同時,心中也慢慢出現了一幅輪廓。
「能做這麼大的事情,新鈔還沒發行,就打著新鈔的主意,夠有魄力的。」
「他們叫什麼?」
白珏搖頭。
蘇閒疑惑問道:「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們做這些生意,而負責新鈔印版的,叫上面那些人……」
「淘金手!」
「淘金手?」蘇閒重複著三個字。
腦海里瞬間響起,父親前段日子抓的,不就是所謂的淘金手嗎?
假鈔?拐賣?藉助民收民解,吞併資產、牙行……
嘶!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蘇閒突然倒吸一口涼氣。
官府?!!
能在大明橫跨這麼大的幅度,什麼主意都敢打。
這已經不是什麼地下黑惡勢力這麼簡單了。
他心中警惕萬分,隨後看向他們,「你們先等著。」
說話間。
蘇閒匆匆走出這件院子。
來到旁邊。
卻見蔣瓛早已經出來,其拿著巾帕擦著手。
看到蘇閒望來,其眼神幽幽看來,「蘇小公子。」
蘇閒看到他,本能的有些不想靠近,但想到一些事情還是不由問道:
「問清楚了?」
「一點點,」
蘇閒愣神之際,卻見其再道:「但已經足夠匯報聖上。」
「僅僅是匯報嗎?」
蔣瓛一愣,他自己還不明白蘇閒是什麼意思。
但見後者已經看向他。
「帶我去見陛下!」
嗯?
蔣瓛皺眉不解,但蘇閒短短時間內,腦海之中完全信息已經一閃而過。
再度道:「帶我去!」
蔣瓛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之際。
突然。
蘇閒看向蔣瓛腰間的佩刀:「借刀一用!」
說著。
他趁著蔣瓛愣神之際,抽出佩刀,而對方只是看著並未阻止。
卻見蘇閒直接看向腰間長袍。
用刀一割,只聽得「刺啦」一聲!
一角錦衣,飄飄滑落。
蘇閒將其握在手裡,直言道:「聽我的,讓你立大功!」
……
傍晚。
蘇家新宅。
蘇貴淵坐在門檻上,新家很大,他前段時間已經想著要不要找一些官家、僕役什麼的。
只是近期事情太多一直落下了,想著蘇閒回來後再給家裡人說一句就成。
而就在這時,吳秀匆匆從院裡走了出來,「閒兒還沒回來嗎?」
「沒有,興許還在格物院吧,又或者去常府了。」
蘇閒這段日子亂跑,也有過幾次沒回家,只是以前哪怕是在格物院,或者和常森在常府玩,那也派人來帶信通知。
今日卻連個消息都沒有。
「我這心裡咚咚跳,不會出事了吧?」吳秀輕聲道。
「哪能呢?」
蘇貴淵雖然這麼說著,但手也不自禁的抖了兩下。
一直以來,他都沒告訴過自己的妻子,隨著陷入國朝越深,越是需要小心翼翼,謹小慎微。
蘇閒太小,以往都是在大本堂,且和長孫交好。
再加上自己權勢逐漸起來,也開始學著認識許多官場朋友。
說實在的,現在的國朝,除了三品以上的大員之外,他還真不怕誰,逼急了,大不了在奉天殿,連丞相都能駁上幾句。
這就是權力帶給他的自信。
可是他知道蘇家一直以來的根底在哪裡,也知道隨著自己兒子越發出色,可能會招惹許多不明勢力。
眼下宵禁正濃,沒有人前來通知。
最近的鹽引改制,又在京城鬧得風起雲湧,蘇貴淵是真怕,那個最不好的事情發生。
「早知道就請一些武藝好的家丁了。」
他心中暗道,同時臉上也浮現出笑意,「沒事,前幾次不也有讓咱們心驚肉跳的時候,今天他們不是跟著那些皇子去送宋濂了嗎,想必又去哪個地方玩了,沒時間通知咱們。」
蘇貴淵說著,又笑道:「我都餓了,你快去做飯吧,說不定閒兒一會兒就回來了。」
吳秀這才點頭,而蘇貴淵目送著對方剛進去不久。
忽然!
「嗖」的一聲。
只聽得一陣破空聲響起,蘇貴淵目光一厲,猛地抬頭看去,卻看到似乎有個小石頭,一下子砸到了自家的大門上。
發出「砰」的一聲響動。
蘇貴淵猛地看去,這一下,心跳驟然加快。
他立刻彎腰撿起,先是拿出了一塊碎錦,這是閒兒身上的衣服!
而裡面正好寫著一行字。
「拿印版,換你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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