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一群十七八歲的人中間，看著對標高考的真題，頭頂的風扇搖搖晃晃地發出吱呀聲，秦凌終於有幾分實感。
高三的例行考試總是爭分奪秒，早晚自習全利用上，恨不得把吃飯排泄時間也一再壓縮，一天解決完所有科目。
隔天就是成績分析，試卷講解。
緊接著是新範圍的複習，而後又是周考、月考，新的真題、課內講解分析。
日復一日，重複著緊湊的節奏，不給人喘息的空間。
到後面那段時間，教室里已經連抱怨聲都聽不見幾句了。
秦凌算是其中心態最好的。
他依舊經常請假，但不往外面跑，儘可能線上處理好所有事。
連遊戲的新運營都是自己盯著——陳澤和林恆同流合污，那些人找來的第三方，他信不過。
這樣的生活忙但充實，容易吞噬人的意志和時間觀念。
秦凌上一秒還覺得自己在搓導數，下一秒，他就參加完誓師大會，被人推著抬頭低頭喊茄子。
再一回頭，就見老周站在講台上，笑眯眯地拍著桌面。
「都到這個時候了，該懂的你們都有數，我就不罵人了啊。
校方安排大家都知道吧？咱們學校要當考場，待會班長上來念一下安排，大家布置完課桌，就可以回家備考了。
這不是放假啊，回家複習也是要複習的！
放鬆心情的同時，別忘了該做的事！」
敲著桌板說完叮囑的話，看到下面那些稚嫩的臉龐，老周又覺得心裡犯軟。
他嘆著氣，把胳膊支在桌上。
「咱們認識這麼些年，我也知道你們個個都是聰明孩子，只要肯用勁，沒什麼難以達成的事。
現在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們，有些人志不在此，也有人已經在琢磨發展別的天賦，老師都知道，也都支持。
不管怎麼走，一步步踏踏實實的，總會有好結果。
苦不苦的，咱們都一起奮鬥到這裡了，還剩下這最後一步，心裡別太有壓力，就把它當成平常事，保持平常心……」
這樣的情境不管經歷多少遍，老周還是滿心感慨，打開話匣就滔滔不絕。
雞血打夠，安撫的哄慰話也說盡，口水都說幹了，老周再開口也只剩下嘆氣。
「放心吧周總，你帶出來的兵，指定不讓你失望！」
後排有個男生起鬨吆喝一嗓子，其他人也跟著樂，紛紛管老周喊將軍，喊霸總。
「這時候就有勁？高考的時候最好也這麼有勁啊。」
老周無語又想笑，一臉不耐煩地揮揮手。
「我給你們當什麼將軍？我就是個領著你們往前走的。
你們得當自己的將軍，自己做決定，自己去行動，好壞與否都是自己的人生。」
話是這麼說，他心裡也清楚，這個年紀的孩子大多數習慣被老師和家長管束，沒切身體驗過具體事例，很難明白其中要點。
他能做的，也就是提一句。
很多事都是如此。
「不耽誤你們時間了，該看書看書吧。」
忍著嘆氣的衝動，老周揮揮手，轉身往外走，「我拿資料去，你們注意聽廣播。
班長，來看著點。」
聽到班長應聲，他悶頭消失在大家的視線範圍里。
秦凌心裡也萬分感慨，支著腦袋聽教室嗡嗡的議論聲。
有哭，有笑，主旋律還是大家互相鼓勵，一起往前。
這就是高考。
哪怕是被人流裹挾著往前，秦凌也收拾好了行囊，跟著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起離校。
「放假三天呢，哥你打算去哪啊。」
喬雅淳蹦蹦跳跳出校門，和小姐妹揮手告別，跑著來抓秦凌的胳膊，「你回家不？」
秦凌打著哈欠：「不知道。」
在高三生眼裡，這幾天假期著實不少。
但秦凌太忙，三天對他來說也就轉瞬的事。
「又忙生意啊？」
喬雅淳不滿地把秦凌的胳膊箍緊，鬧脾氣不想讓他走。
「馬上要高考了，爸媽都在家裡等著呢。
剛剛打電話，爸還說專門讓人去定了空運過來的好食材，請人做大餐，要在高考前給我們好好補一補，放鬆一下。」
她眨著那雙水潤潤的大眼睛，明晃晃地賣萌，「你捨得讓爸爸媽媽乾等失望嗎？」
當然不。
平常晾晾不算多大事，還能補償和挽回。
高考不一樣，這是整個人生只一次的特殊事件，做家長的希望能出出力是好事，秦凌不想讓雙方留遺憾。
「我得看情況。」
不遠處就有老師目光灼灼地盯著這邊，估計是把他們當成放飛自我的小情侶了。
秦凌把喬雅淳的手撂開，拿著手機翻日程。
「這不放假嗎，我跟人約好了，下午還有安排。」
喬雅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拔高音量：「這會兒還要工作啊？！」
這都什麼時候了！
一般人恨不得把一份時間撇成兩份用，生怕一點衝擊都會影響狀態。
只有秦凌這個怪胎！真把高考當平常！
偏偏他還真有這個資本！
「你真是、你、你……」
喬雅淳「你」不出個所以然，掐著秦凌胳膊上的肉擰了一把。
「隨便你，哼！」
她把頭一扭，又去找剛剛那兩個小姐妹，幾個人挽著胳膊，邊聊邊走。
秦凌搓搓胳膊，沒多疼，只覺得好笑。
這股青春洋溢的勁真是越看越可愛，面對這點小脾氣，他實在生不起氣來。
喬東明知道這會兒魚龍混雜，有專門派司機來接，再加上喬雅淳是和朋友一起行動，應該不會有危險。
秦凌沒再關注，自己朝偏僻的地方走，找著清閒給沈源去個電話。
「餵沈教授，是我，對，剛離校。」
沈源話裡帶笑：「你這高考也差不多了，學長學姐可都等著呢，什麼時候來啊？」
「別著急啊，這幾個月都等了，還差這幾天？」
秦凌也跟著樂，「遊戲發展比我想的要平穩，等真考完，肯定會有一段時間專門潛心研究的。
我就是個自己摸索試探的初學者，到時候還得沈教授多多照顧。」
沈源噗一聲笑了：「行啊，讓那些懶散學生看看你這天賦，好好羞辱他們。」
秦凌站在路邊，隨手攔下一輛車，邊跟人開玩笑，邊坐下跟司機打招呼。
他沒注意，在報出地址的瞬間，司機把後視鏡往下掰了掰，鴨舌帽下的雙眼中划過一絲陰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