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陳澤表情在短短半分鐘裡連番變化,最後怨恨全被壓下去,只剩下謹慎的試探。
「我們還可以談嘛,現在行情……」
「打住。」
秦凌舉起一隻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這邊行情好得很,艱難度日的只有你哈。」
陳澤開發的項目本就是個無底洞,公司收益稍微降一降,財務就容易報赤字。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努力跑合作,頗有種單親爸爸艱難撫養一大家子的感覺。
要不是林恆行動受限,他也不用這樣。
想到這裡,陳澤低頭,眼中儘是怨恨。
秦凌態度堅決,不給陳澤情緒發作的機會,顯然早就做好準備:「合作是雙向選擇,你有任何想法我都尊重。
同樣,我希望被以同樣的尊重對待。
談不攏就好聚好散,我收下一家的合同,你收法院傳單,大家各忙各的。」
陳澤嘴皮子蠕動幾下,努力把嘴角往上抬:「尊重,合作夥伴怎麼會不尊重?
咱們合作這麼久,再找人又要重新磨合,多耽誤掙錢。
我這也是為你的遊戲著想,別激動,坐下聊,坐。」
他看重的已經不是遊戲收益。
是秦凌那句話。
在交談的這幾分鐘裡,秦凌已經提過幾遍,他打算直接走訴訟流程。
且聽他這語氣,資料早就準備妥當。
合同漏洞欺詐這種事一旦被記錄在案,那破公司就真混不下去了。
再加上秦凌整人的手段……
想起林恆如今的下場,陳澤使勁搖搖頭。
不,這小畜生絕對會同時給他施壓,讓人打壓他的公司,逼他鬆手。
到時候被迫「庭外和解」,他一點好處都撈不到,還得為了討好秦凌和疏通關係再丟一大筆錢。
這棋,怎麼下都是滿盤皆輸。
哪怕秦凌只是站在棋盤前,還沒動手。
陳澤就自己想盡被打壓的可能性。
事實上,這幾個月他常常為這種事焦慮。
時間一長,他心態也變了不少。
只要能護住公司,能維持這份體面,低個頭算什麼。
「合同我大概看了,不是不能接受。」
陳澤在心裡默念三遍「大丈夫能屈能伸」,才說服自己露出和煦的笑容。
「都能談。
但再怎麼說也是新合同,我得先讓律師過目……」
秦凌聽到這話就往外走。
現在知道找律師了。
早請第三方律所辦事,壓根不會有後面那些糾紛。
「怎麼又走!」
陳澤沒想到這點爭取的機會都不給,情急之下大喊,「簽,我簽!給你們市場最高價!」
秦凌腳步一頓,終於回頭:「陳總想通了?」
陳澤苦澀地哈哈兩聲:「都合作這麼久了……」
他只能反覆說這些來麻痹自己。
饒是如此,額頭上依舊不斷有冷汗滲出,他手心裡也早就全是汗,筆桿子不停顫抖著,久久落不下。
「簽個合同費這麼大力氣?」
跟隨的秘書推推眼鏡,視線往陳澤屁股上掃了一眼。
「陳總這是在用什麼拿著筆?或者應該說,用什麼夾著筆?」
「你他媽!」
陳澤表情精彩紛呈,漲紅著臉呸回去,想嗆又不敢嗆。
到這時候,連他自己都快說不清他在害怕什麼。
只要想起秦凌就在不遠處看著,對上那道淡漠的視線,他就會下意識心虛地低頭。
慫得他想抽自己兩巴掌。
事情已定,他再怎麼難受也只能咬牙籤下名字。
簡單的流程走完,秘書確認合同名字和章印都沒問題後,秦凌才露出笑臉。
「我都忘了,陳總還沒點喝的呢。
剛剛出這麼多汗,一定很口渴吧,我這就讓人上杯咖啡。」
上你媽……
陳澤嘴一張,在心中脫口而出一大串國粹。
思想回到現實,他卻只能無力地笑笑:「不用。
我公司你也知道,最近挺忙的,今天是特地為了這合同跑一趟。
合同的事解決,我心裡的大石頭也算落地,就先走了。」
他這客氣的一大段話,只換來秦凌敷衍地揮揮手:「那你慢走。」
有夠傲慢。
陳澤忍著火氣,咬牙離開。
人剛走出包廂,就能聽見門內傳來毫不掩飾的大笑。
陳澤氣得抓著公文包的手都發抖,他怕自己再聽下去會做出無法挽回的事,只能逼自己不去想那些,加快腳步離開這破地方。
一隻胳膊忽然橫插進來,用布捂住陳澤的嘴,底下的手一撈一拽,抓住陳澤的胯把他拖進一輛黑色的麵包車。
陳澤連個反應的機會都沒有,走得好好的腦袋被人扣住,再一睜眼人就被放倒在車裡了,脖子上還抵著發涼的刀片。
「唔唔!」
他蹬著腿掙扎,用力扒著身邊人的手。
副駕駛的人忽然發話:「我們不會殺你。
但帕子上有藥,激動掙扎使勁呼吸,你只會暈得更快。
這你應該懂。」
陳澤確實懂,他連掙扎的腿都停下了。
不過他懂的是,這個人在威脅他。
林恆招攬他進的那個組織說是能談著戀愛就搞到錢,其實手段難堪,沒少用藥,只不過他們的藥都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
現在那組織出事,上面發令要清查,涉案的林恆被管控起來,每天和坐牢沒區別。
這事再扒一扒,公司管理層皮都得被扒掉。
陳澤不想進去。
更不想死。
「挺乖。」
副駕駛上的人笑了聲,「不用打探,你不認識我,我對你也沒惡意。
請你來坐坐,只是因為我們有共同的目標。
明白就點頭,我讓他們鬆開你。」
陳澤小幅度點頭示好,換來喘氣和坐正身體的資格。
他簡單觀察一眼,發現這車的殼子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大麵包車。
他連求救都不好跟人形容。
「你的情況我們掌握了,聽說你最近公司生意非常慘澹,合作夥伴還被秦凌送進牢里。」
副駕駛的人再次開口,語氣里還帶著點戲謔。
「到這時候,你還能在仇家面前忍氣吞聲,簽訂割地合同?」
陳澤移開視線,腦子裡只有震耳欲聾的三個字。
割你媽!
前排的男人顯然被他這反應取悅,放肆笑起來。
「跟我著什麼急?
你應該惱火的,是一而再再而三得寸進尺的秦凌啊。
但看你現在這個狀態,就算我把刀塞你手裡,你也沒膽子捅他。
罷了,算我找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