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以後,謝濯變得不愛出門了。Google搜索
他不再追著謝靈走了,好像也不喜歡外面的風與花了,似乎就在那天之後,變得孤僻起來。
每日,族人來給謝濯供奉魂力,他接受完儀式之後,便會坐在自己的帳篷里發呆,一坐便是好幾個時辰,連動也不帶動一下的。只有偶爾晃一晃的大尾巴會告訴我,他還活著。
我看在眼裡,著急又無助。
我知道,外面的風月已經無法穿透那門帘傳到這帳篷里來。
我必須該找一個可以靈活活動的身體,容納我的靈魄,我才能讓自己再次抵達謝濯的身邊。
我又開始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與我靈魄相契的人……我還是一個沒找到,但我與之前已經不同了!
我的格局已經打開了,飛花與山石我都試過,那這世間萬物如此多,我又何必將目光局限在「人」身上呢!
其他生物,我當然都可以試試。
於是,在謝濯不離開房間之後,我也開始「不當人」了。
我試圖「追逐」一隻螞蟻,也試圖「闖入」一隻蝴蝶。
但無一例外,哇都失敗了。
顯然,進入一個本來就有靈魄的活物身體,要比進入山石飛花難上許多,縱使這生靈原本的靈魄,那麼渺小,它們也各自有各自的堅持……
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去尋找一個能與我契合的渺小靈魄。
時間長到幾乎讓我感到絕望。
我開始懷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靈魄,獨特到幾乎沒有靈魄能與我契合?
這放在從前我或許會驕傲,但現在,我只為我的特別感到滿滿的焦慮。
而老天爺似乎就是要將我逼到絕路,才讓我看到希望。
一日午後,我看著謝濯接受完供奉之後,照常飄出了他的帳篷去尋找「活物」。
蒼蠅、蚊子我也都不挑了,遇上的都是我的有緣「人」。
我全試了!
沒一個成……
失望之際,在冰雪森林的外圍邊緣,我倏爾聽到了一聲奄奄一息的嗚咽——是一隻小奶狗的聲音。
我飄了過去,在冰雪森林的最外面,看見了一隻毛色淡黃的小奶狗。
它趴在地上,十分虛弱。它的眼睛幾乎已經閉上,只是在用最後的力氣,發出一聲聲呼喚,聲色哀戚,掙扎無助。
它有一條後腿好似天生殘缺,短短的一截在身體一側,無意識的顫抖著。
而在離小奶狗不遠的地方,有一條大狗,正在慢慢遠去。
小奶狗的呼喚似乎讓它還有些於心不忍,它偶爾回頭,但到底還是一步一步的走遠了,最終消失在了森林外茫茫的天地間。
小奶狗被自己的母親遺棄了,它幾乎已經踏入了鬼門關。
我飄到了小奶狗身邊,看著虛弱求生的它,只覺它像謝濯一樣,讓人心疼……
而就在我產生這個念頭的一瞬間!
我的靈魄接觸到小白狗的一塊地方,忽然感受到了一陣溫暖!
緊接著,我整個靈魄便被容納到了小白狗的身體裡面。
虛弱、掙扎卻溫熱的小狗身體……
我就這麼……被它接受了。
我的靈魄與這個彌留之際的靈魄,契合了!?
為什麼?
我不解,一時間摸不到靈魄契合的關鍵,我不過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想到了謝濯而已……
我不過是心疼它,一如心疼謝濯……
如是想著,忽然間,身軀之內,似有一股暖意流過,仿佛在與我的情緒共鳴。
就好像,我的心疼與情緒被這個渺小的靈魄感知到了,它也在回應著我的感情,它也在溫柔的安撫著我,它在告訴我,縱使它渺小掙扎,奄奄一息,它也願意為感同身受的我,提供棲息之地,容身之處……
我倏爾恍悟,所謂的契合,並非我此前對山石飛花那樣,單一的闖入、駕馭。
我也得對這個靈魄有所共情。
我若只存了利用它的心思,那當然談不上契合。
轉念之間,我也明白了,為什麼主神霽能在封閉的不死城裡,找到一個又一個契合的靈魂。
因為……
他以神明之身,悟透了萬物的苦,在不死城中,契合的每一個靈魄,都是因為他與他們,感同身受。
經過那數千年,所以才擁有了那雙所有神明當中,最是悲憫的眼睛……
參悟此道,我忽覺靈台清明,雖然如今這具身體,我也很難說清楚靈台在什麼地方……但在這霎時間,我仿佛更能清晰的感受到這個世間的脈絡,縫隙中萬物求生之意,血脈里的奔涌不息的前行意志。
我好像……更理解這世間了一些。
而就是這一分理解,讓我在用小白狗的身體呼吸吐納時,我也能敏銳的捕捉到空氣中,天地間飄散的零散魂力。
我借著這魂力,用我曾經在崑崙學過的術法,將這身體裡的經絡修補,然後我慢慢感到呼吸順了,身體裡的疼痛也漸漸消弭,我用小白狗尚且健全的三條腿,將身體支撐起來。
我踉蹌走了兩步。
很好,我尋到了一具靈魂契合的身體,我治好了這奄奄一息的身體!
我終於!
變成一條狗了!
我立馬迫不及待的奔向謝濯的帳篷——用我僅剩的三條腿,跑出了八匹馬的速度!
謝濯消失後,我已經等了太長的時間,我太久沒有真正的與他「相見」。
我此時的急迫,此生從未有過。
我拼命的奔向他,穿過了森林,穿過了雪狼族族人的聚居地,引起了不少族人的驚呼,直至我一頭撞飛帳篷的門帘,我幾乎是「三肢」離地,飛一樣躍進了他的帳篷,然後落在了他床榻邊的地上。
我三隻腳穩穩的立在地上,仰頭看著正坐在床邊的謝濯。
每天接受魂力的他現在已經很厲害了,他當然已經聽到了我在外面跑過時鬧出的動靜,當然也能預判大概是個什麼樣體型的生物會在什麼時間闖到他的面前。
但他看到我時,還是瞪大了眼睛,有些驚異,有些錯愕。
我高高仰著頭,目光一轉不轉的望著他,然後……
我吐出了舌頭,搖起了尾巴。
身為狗的本能!我完全克制不住!
我內心壓抑太久的情感更是無法平息,我再難克制自己,終於三腳並用的爬上了他的床,動作笨拙,姿勢猙獰,但我到底還是爬上去了。
謝濯像是被我這條小奶狗嚇到了,他呆呆的看著我,全然不知自己該做什麼一樣,僵在原地。
「謝濯謝濯!」我在心裡呼喚著他,可在嘴裡只發出了奶奶的「嗷嗷」叫。
我用我毛茸茸的頭,拱開了他身前的手,三條腿都用力的在他身上扒拉,直至我把我整個身體都拱進了他的懷裡,讓他的氣息,將我身體所有環繞。
「我終於,又出現在了你的眼前。」
我在他懷裡,仰頭看著他,他也眨著眼睛,看著我,然後他終於抬起了手,但他有些小心翼翼,不是害怕我,而是……好像怕把我摸壞了一樣,他的手,久久沒有落下。
我站起來了一些,用鼻子頂了頂他的掌心。
濕潤的鼻尖有些冰涼,像是在他掌心激起了漣漪,他微微縮回了手去。
「不用怕。」我用前爪去扒拉他的手,「我摸不壞!」
我嗷嗷叫著,又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你看,我現在有跟你一樣的耳朵了。」
「嗷嗷嗷!」
我又任由本能,晃動著尾巴,尾巴像狂風裡的落葉一樣,快速的晃動著,在他腿上拍出了「啪啪啪」的聲音。
我激動的告訴他:「我還有跟你一樣的尾巴了!」
「嗷嗷嗷!」
謝濯沒有說話,但在看了我許久之後,我看見他身後的大尾巴,也跟著微微搖晃了起來。
你看,真好,你今天,又開心了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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