磚逐漸鬆動,宋雅竹挪開磚,從裡面拿出來一個鐵盒。
打開後,裡面都是零錢,宋雅竹把牆和衣櫃恢復原樣。
拿著盒子坐在床邊數錢,一共一百七十七,這是全部家當。
不怪宋雅竹謹慎,現在鄉下家家戶戶連門都不鎖,有的人家都沒大門,非常不安全。
如果小偷光顧,一偷一個準。
她把錢都揣在貼著裡衣的兜里,然後嘗試想賺錢的辦法,家裡就這些錢顯然不夠,上一世這個時候就過得拮据。
重活一世她想過的更好,她知道未來經濟的發展算是搶占了先機,就算做生意也需要本金,這些錢說什麼都是空談。
如果有了錢,買房子投資是最穩妥的,未來幾十年房價飛漲,現在多存幾套房,未來出租或者是賣,都是划算的買賣。
宋雅竹暢想了一番,到最後回歸現實,覺得自己好笑,現在那些發財的機會就好比美夢,觸不可及。
下一刻,她突然想起上輩子程庸消失的工資,好似就是今年年底發生的事,程庸被包工頭騙走全部工資,最後投資失敗了,錢全部賠了進去。
上輩子程庸干工程的時候一開始很賺錢,他回來的時候常說掙錢了,但是她從沒見到錢的影子。
後來她聽工友說,程庸被包工頭忽悠拿錢去投資,最後血本無歸,兜里一分錢沒有,回家的車票錢還是借的。
她不知道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程庸從沒說過,但是那一年他確實什麼都沒拿回來,說掙得錢也不見影子。
還是很久之後,她聽到傳言後回家問程庸,男人發了很大的火,滿臉不耐煩,還摔了東西,讓宋雅竹心裡確定下來,他確實被騙了。
跟他一起幹活同村的人來家裡吃飯的時候也提了一嘴,讓程庸給岔過去了。
宋雅竹既然提前知道,那就不能再讓這錢從自己手裡飛走了,錢被宋雅竹理所當然的占有了,她還沒離婚,掙得錢就是她的,宋雅竹不不講理的想。
況且他的女兒他不養誰養?就算以後離婚他也得給撫養費。
宋雅竹放不下心,決定打電話問問。
現在打電話很不方便,村里唯一一個電話安在村口小賣鋪。
家裡離村口有點遠,平常走過去需要二十分鐘,現在雪天路不好走,大約得半個小時。
宋雅竹把手揣在臃腫的花棉襖袖子裡,覺得外面天冷,把婆婆的藍色頭巾扎在頭上蓋著耳朵,也不在意這樣好不好看,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出去。
因為天冷,一路上沒什麼人,她好不容易到小賣鋪,前面兩個大嬸排隊跟外出打工的兒子打電話。
等輪到宋雅竹的時候,又過了半個小時,她把凍的僵硬的手伸出來,撥號。
*
此時,海城
儘管已經冬天,中午大太陽高照,海城的氣溫很高。
程庸穿著工服被吊在半空,手裡拿著工具操作,臉上落滿灰塵。
幹完落地,程庸用推車運水泥,因為熱挽起了袖子,一用力胳膊上的肌肉鼓起來,無意間顯示線條。
程庸身材高大,因為常年干粗活,身上有肌肉,很招小姑娘喜歡。但他眉毛粗重,脾氣不好,不耐煩的時候皺起眉顯得更凶。
跟他時間長的我工人不害怕他,看他幹的賣力,出言調笑。
「程哥怎麼這麼賣力?是不是因為嫂子回家了,你這精力無處散發呀。」
「哈哈哈。」
「哈哈哈。」
旁邊的工人聽了直笑。
「說什麼呢,好好幹活。」
程庸拿小石子扔他,讓他閉嘴。
鏟石頭的林強是和程庸一起出來的,他接茬:「程哥兩個孩子,可不得努努力嗎,你們這些單身漢懂什麼?」
「切,兩個丫頭片子,連個兒子都沒有,還那麼賣力?」
蘇燕軍一臉不屑,拄著鏟子嘲諷。
「蘇燕軍,你狗嘴裡能吐出什麼象牙?」林強看不慣他一副我是老大的樣子。
程庸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女兒怎麼了?好賴自己有孩子,他一個孩子都沒有。
「你說什麼?」
蘇燕軍就看不慣程庸那小子,平時蔫不唧的,可暗地裡向老闆賣好,整個就是一小人。
「我說的就是你,你是沒兒子的命……」
蘇燕軍話還沒說完,一拳就被打的起不來,程庸正好衝上去,工人陳興上前偏架,攔著蘇燕軍。
蘇燕軍挨了打不敢再多話,只敢眼神惡狠狠的看著程庸。
程庸正要被拉走就聽見門口小賣鋪老闆叫他。
林強鬆開他,程庸沉著臉去接電話。
周圍幾個工人互相使眼色,肯定又是程哥的媳婦來跟程哥吵架了。
宋雅竹不是不講理的人,吵架都是有理有據。
之前他們夫妻租的房子旁邊住著兩個小姑娘。
這兩個小姑娘有些沒分寸。
家裡電燈不亮了或者哪裡壞了,她們總是找程庸過去幫忙。
有一回還是半夜,程庸和宋雅竹已經睡了,她們過來敲門把人叫走。
那次,宋雅竹氣得和他大吵一架,心裡一直在意這件事。
導致宋雅竹懷孕回家她還在疑神疑鬼,三不五時的打電話過去問,這個習慣一直維持到現在。
不過這次他們都猜錯了。
「喂!」
程庸心情不好,還以為宋雅竹又要疑神疑鬼,所以語氣不好。
宋雅竹等了很久才等到對面打來的電話,她臉凍得通紅。
這個年輕的聲音跨越幾十年,從年輕到蒼老,然後又從蒼老到年輕。
聽見他熟悉的語氣,宋雅竹耐心也不多了。
直奔主題,「你老闆那有你多少錢?」
宋雅竹想早問完早結束,如果不是為了錢,她完全不會打電話。
程庸以為她會問那兩個女孩:比如,最近找他了嗎?找了幾次?都幹什麼?
這意料之外的話讓他愣了一下,「怎麼今天不問了?生氣了?我告訴你啊,你聽好,最後一次,你以後再打電話過來吵架我就揍你了。」
程庸嚇唬她呢,從結婚到現在,再怎麼生氣吵架他都沒動過手。
「找我了,找了三次,我一次都沒去,我讓林強和陳興去的。」
宋雅竹冷笑,男人就是賤,不問倒是能說人話了!
但她現在不稀罕了!
「工資發了沒有?」宋雅竹深呼吸後又問了一遍。
程庸慢悠悠的開口,「還沒有,工資一般都是月底發的,你不是知道的嗎?」
我知道個屁!
「月底你能拿到多少工資?」
「四萬。」對於自己的能幹程庸很驕傲,整個工地沒有比自己工資還多的了,讓她看看自己的好處,免得天天找自己吵架!
「都寄回來,我急用。」
「幹什麼?你一個女的拿那麼多錢幹什麼?先寄回去兩萬用著,都取走老闆還以為老子不幹了呢。」
程庸語氣又不好了,如果是前世的宋雅竹就默認了,也不反駁回嘴,但這次她不會繼續忍著。
「寄不寄?」
宋雅竹語氣異常的平靜,好像只是隨口再確認一遍。
「不寄!」
程庸呼吸都重了,說的乾脆。
「不寄就離婚,儘快回來吧,我們儘快辦理。」
宋雅竹平和的說完也不等對方反應就掛斷了。
她真的想要離婚,程庸一說話,宋雅竹就從心裡討厭,兩人真的過不了日子,早分開對孩子好。
「嘟嘟嘟嘟——」
聽著話筒里的盲音,程庸還沒反應過來。
她剛才說什麼了?他完全不敢相信。
宋雅竹竟然提了離婚?
程庸的火氣一下子上來,這是什麼老娘們,不給錢就離婚?
他生起氣來,還真想一分都不寄回去,但是一想到孩子,又突然想起他已經很久沒往家拿錢了。
*
當天下午七點。
包工頭正海的房間。
「咚咚咚」
「進來!」正海從床上起身,手指夾出嘴裡的煙。
程庸開門進來。
「正哥。」
正海看見是程庸一臉驚訝,隨後臉上堆滿笑意,聲音爽朗,起身拍著程庸的肩膀按他坐下。
「找我有事啊,你儘管提!我們的關係不用客套。」
程庸麵皮薄不太好意思開口,正海對他不錯,可一想到那婆娘的最後通牒,他還是開口。
程庸認真的說,「正哥,我確實有事兒,我想先把我之前的錢支出來!」
正海的笑容一頓,嘴角都平了不少。
「程庸,你這是信不過我呀!」
程庸也沒有辦法,很客觀的說了自己的困難。
「我是相信正哥你的,誰對我好我肯定知道。我家可能出事了,我媳婦急著用,不是我家就是她娘家,不給就離婚,你說我能不幫嗎?您是知道的,我這追的媳婦得來不容易!」
正海看他面色確實為難,想到手裡的余錢數額。
「嗐,行了,我知道,在工地上都是你幫我的,這點情面還是有的,明天就給你。」
程庸鬆了一口氣,真是拿宋雅竹沒辦法,他得再打一個電話問問,是不是她娘家要用錢,要急用他還能不管?
竟然提離婚!
宋雅竹掛了電話還買了點吃的,拎著東西,一進門就看見客廳小凳子上兩個小人乖乖的排排坐,宋雅竹滿臉笑意走進去。
程暖率先看見媽媽,馬上甜甜的喊出聲迎出來「媽媽!」
小的程寒邁著不穩的小步子顛顛的緊隨其後,小奶音攻擊,「媽!」叫的乾脆嚴肅。
宋雅竹看著笑得不行。
她打開一個罐頭,放了兩個小碗,一個碗塞給程暖,她可以自己吃,另一個碗端起來餵程寒。
餵了幾口就自己吃了,有點兒涼,甜甜嘴就可以了,然後拿出兩塊餅乾,一人塞一塊。
低頭囑咐,「一人一塊兒,不要搶啊。」
看兩個小孩開開心心的吃著餅乾,活潑又可愛,她們現在很容易就被滿足了,想到她們長大沉默寡言的樣子,她下定決心一定要改變。
該做飯了,在廚房拿芹菜摘完,又順手把肉都切了,等下鍋抄完宋雅竹一陣沉默,這個肉是婆婆一個星期的量,讓她無意間一頓就抄完了。
宋雅竹猶豫一下,隨後捏著兩塊兒瘦肉給程暖塞嘴裡,程暖的嘴裡突然被塞滿,下意識嚼了嚼,然後越嚼越快,終於咽下去後她眨巴著眼睛,一臉期望的看著媽媽,「好香,媽媽還想要!」
宋雅竹擦了擦她油滋滋的小嘴,哄著,「乖啊,等爺爺奶奶回來再一起吃。」
程暖乖巧點頭。
忽然宋雅竹的胳膊被小手抓住,剛才沒趕過來的程寒一臉嚴肅,看看姐姐的嘴,然後轉頭皺眉看著媽媽,一臉認真,「寒,沒有!」
宋雅竹噗嗤一下笑出聲。
程暖也咯咯笑。
程寒的小嘴都嘟起來了。
宋雅竹趕緊解釋,「寒寒太小了,肉肉油膩,不能吃,不然肚肚鬧,媽媽一會兒給你蒸個雞蛋吃。」
程寒雖然不懂,但是知道媽媽不讓,只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