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
袁立的衣冠冢旁邊。
隨著袁洪亮的離開,其他人依次獻上手中的鮮花,
三三兩兩的離開。
朱長崎一直等到最後,所有人都離開了,他才半蹲著,將手中的黃菊放在墓碑旁。
抬起頭看著墓碑上袁立的照片,嘆息一聲,微微搖頭。
「老袁,不是我說,你這何苦呢?」
說話間,朱長崎又搖著頭,嘴角掛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冷笑。
半眯的眼睛有些迷離,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車裡。
袁洪亮一如既往地斜靠在副駕座椅上,恍若無骨的模樣。
隨手從懷中掏出「星火項目」的名單,豎起來伸到郭雲德側面。
「走,去這個地址。上門找一找,問問真實情況。」
「亮子,既然懷疑,我們為什麼不找警方?自己調查怕沒那麼容易。」
郭雲德一邊開車,一邊掃了眼名單上的地址,有些不解地問道。
袁宏亮收回名單,依舊閉著眼睛,躺在副駕上一動不動,懶洋洋地說道:
「老頭怎麼沒的我才不在乎呢。」
郭雲德的臉上剛露出一絲疑惑,就聽袁宏亮繼續說道:
「這幾天,我仔細研究了一下老頭留下的工作日誌,也查了不少資料。」
「雖然沒任何證據,但我相信,老頭的事故肯定沒那麼簡單,絕對和星火有關。」
「要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像咱們兄弟無欲無求、得過且過。」
「老頭研究的那玩意兒,觸碰了太多人的利益。而且一旦成功,很可能是顛覆性的產品。」
「老頭被人暗算的可能性,不敢說100%,但也在90%以上。」
郭雲德略微回頭問道:「可是星火項目不是說因為失敗被撤銷了嗎?」
袁宏亮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對,研究所官方記錄撤銷了,我查了不少資料,好像研究所剛成立就開始立項研究了。此後關於這個項目的報告非常少,可以說幾乎沒有。「
「現在看來,的確在書面記錄上已經撤銷了。既然撤銷了,老頭為什麼又要在日誌里說成功了?」
「這裡頭,絕對有問題,老頭雖不是什麼好···算了,反正他還沒老年痴呆,不可能是記錯。」
郭雲德狠狠點頭,一邊回應:「那更應該聯繫警方調查啊。」
袁宏亮閉著的眼睛依舊沒有睜開,只是靠著副駕座椅的後背上的腦袋,輕輕搖了搖。
「我說了,老頭怎麼消失的,我並不關心。」
「我調查,是因為當年我媽出事,和這東西有直接關係。」
「而且,我懷疑外公的死亡和星火也密切相關。」
袁宏亮的語氣平淡,但郭雲德聽得出來,平淡的語氣中,夾雜著堅決如鐵的意思。
「亮子,當年伯母的事,大家都說那是一個意外,你怎麼···」
袁宏亮冷笑一聲,打斷郭雲德,「意外?」
袁宏亮終於睜開了眼睛,翻了個身望向郭雲德。
「怎麼可能!」
「之前沒注意,這兩天仔細看了看日誌。外公寫的前幾頁,中間有不少被撕掉了。」
「母親寫的那一頁之前,也有被撕掉的痕跡。」
「就連老頭自己寫的那部分,也有缺失的篇章。」
「要麼是老頭害怕我知道,老早就撕掉了。」
「要麼,在咱們收拾老頭遺物之前,就有人找到過這本工作日誌,撕掉重要的東西拿走了。」
聽袁宏亮一頓分析,郭雲德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解地問道。
「這你都能看出來?沒撕乾淨?」
袁宏亮似乎來了興趣,微微坐起一點,解釋起來。
「當然撕乾淨了,不過撕的人忘了,這種筆記本的內頁,是固定頁數對摺之後,在中間線封的。」
「撕了一邊,另一邊便會成單獨的一張。就算把兩邊都去掉了,中間的縫線也會變得鬆動。」
「仔細觀察,不難發現。」
郭雲德不再說話,只衝著袁宏亮豎了豎大拇指。
···
一個小時後,袁宏亮和郭雲德出現在一棟別墅門口。
「你好,張易一住在這裡吧,我們找他問點事兒。」
隔著圍欄,一位昂首挺胸精神矍鑠的老者,目光灼灼地盯著郭雲德。
聽到袁宏亮的聲音,微微轉頭,目光落向袁宏亮問道:「你們是誰?問什麼?」
「是這樣的,張易一工作的研究所,是我父親開的,我問些工作上的事。」
袁宏亮剛說完,對方立刻回復,並將目光從他的身上挪開。
「抱歉,易一有事,不方便見面,有什麼事,等易一上班再說吧。」
對方表情不變,目光繼續盯著袁宏亮身邊的郭雲德,淡漠回應。
袁宏亮一呆,有些納悶,同時也有點生氣。
「大叔,您應該是這裡的保安吧?是不是應該先匯報一下,或者問問當事人?然後再告訴我他見不見?」
老者想都沒有想:「不用,不能見,請回吧。」
袁宏亮眉頭皺起,緊緊盯著對方。
卻見老者根本沒拿自己當回事,全程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郭雲德身上。
同時,袁宏亮也從對方堅決的語氣中判斷出,軟磨硬泡什麼的,完全沒有可能。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對付這種人,袁宏亮自有一套辦法。
「既然如此,作為張易一的同事,我有理由懷疑你非法拘禁張易一。」
老者的目光終於轉了過來。
「如果你繼續擋著不讓我看到張易一,我就報警。」
說話間,袁宏亮後退幾步,掏出手機,盯著對方。
老者的神情終於有所變化,盯了袁宏亮幾秒鐘,這才開口道:
「好,我請示一下老闆。」
說話間,老者給張易一父母去了電話。
三言兩語說明情況,電話那頭沉默了十幾秒。
「打發走吧,別讓他們見面。」這是張易一的母親謝瑤的聲音。
老者挪開電話,衝著袁宏亮說道:「老闆不讓進,請你們離開。」
「不怕我報警?」
「老闆會給警官說明情況的。」
袁宏亮沒法,抬頭看看面前的別墅,眉頭皺得更深。
看了幾秒,袁宏亮深吸一口氣,仰起頭扯著嗓子吼道:
「張!易!一!~」
老者臉色微變,正要制止,卻聽手機中傳來張易一父親,張達的聲音:「把電話給他。」
「喂,別喊了,隔音玻璃。」老者遞出手機,「給,老闆找你。」
袁宏亮上前幾步,接過手機剛放到耳邊,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個清亮的男音。
「我是張易一父親張達,你找易一什麼事?」
袁宏亮也不隱瞞,直接表明來意。
「想問問張易一,關於研究所內部的一些事。」
「SDN研究所?易一工作上的事經常向我和她媽媽提起,我知道不少,有什麼事你就直接問吧。易一那邊不太方便,請見諒。」
張達語氣緩慢,彬彬有禮。
袁宏亮長嘆了口氣,「那好,請問張易一參與的星火項目,其最終的成果去哪兒了?」
「據我們所知,星火項目應該是因失敗撤銷了,並沒有什麼成果。」
對方的回答意料之中,袁宏亮沉默片刻又問:「那為何我父親留下的遺書中說已經完成了?」
隨著袁宏亮話落,電話那頭明顯陷入了沉默。
正當袁宏亮準備聽對方還會扯出什麼么蛾子的時候。
一個袁洪亮,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過的說法,從手機里傳了出來。
「你確定你所謂的遺書,是你父親親自書寫的遺書嗎?」
一句話,猶如黑暗中的閃電,瞬間劃破袁宏亮的腦海。
原本還因剛才這一家人的舉動,腦海中懷疑一大堆的他,瞬間一個激靈:
是啊,這兩天假定的所有推論,都是建立在母親遺留的這本工作筆記上,書寫的內容的確是他們本人所為。
看筆記,外公和母親的記錄應該沒有問題。
墨水因為年代久遠,已氧化泛黃。
但在工作日誌的後面,尤其是最新的那幾頁,筆跡全新,而且都是近期的。
的確有可能偽造。
就袁宏亮自己,都知道不少偽造的方法。
不說找個擅長此道的大師,就是用人工智慧建模分析統計,再用機器代寫,也完全可以完成這項工作。
一瞬間,腦海中思緒閃過,雖然有對方所說這種可能,但袁洪亮依然堅定地說道:
「關於星火項目,我還想知道更多的細節,想與張易一面談。」
袁宏亮眉頭緊皺,一隻手攥著拳頭。
如果說後面的內容是別人偽造的,那麼,星火項目很可能早就失敗撤銷了。偽造的目的,雖然猜不出,但一定非同一般。
比如說:把袁立的事故,偽造成某個人處心積慮的犯罪成果。
就好比自己在遊戲中,將那叫「老大」的破案玩家小團隊,陷害成嫌疑人一樣。
但是,袁宏亮可以肯定,筆記本不是假的,母親的字跡也不是假的。
開頭記錄的東西,也不可能是假的!
所以,無論情況如何,母親當年出事和星火之間的關係,絕對不可分割!
袁宏亮迫切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失蹤的母親,究竟去了哪裡?
「很抱歉,張易一不方便與你見面,請你離開吧。」
面對袁宏亮的強硬,電話中的聲音,沒有絲毫迴轉的餘地,一句話說完,便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
被人家拒之門外,袁宏亮也沒辦法。
掃了一眼手機上的號碼,袁宏亮將手機還給面前的老者。
深深看了眼不遠處的別墅,袁宏亮轉身離開。
與此同時,癱在床上發呆的張易一,聽到電腦終端傳來的遊戲消息提醒。
一個激靈麻利翻起身,就往電腦前沖。
「咦?」
張易一忽然一頓,後退兩步向窗外望去。
但見兩個人影在自家門前逐漸遠去。
「奇怪,那人的背影怎麼感覺有點熟悉?」
與此同時,袁宏亮繼續撥著張易一的電話,提示依舊關機。
車上。
「這家人真奇怪,為什麼擋著不讓人見女兒?電話還打不通。亮子,你說不會是繼父軟禁養女···之類的,要不還是報警吧?」
袁宏亮閉著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聽到郭雲德的說法,輕笑一聲。
「我說郭大俠,少看點言情,多看點武俠好不好?」
「對方明擺著知道老頭出事不簡單,或者星火或者實驗室,有什麼了不得的事發生,或者將要發生,害怕自家女兒捲入。」
「這才處處防備,看緊了不讓咱們見面。」
郭雲德點點頭,「哦。」
「那,是什麼大事?」
袁宏亮苦笑一聲:「我哪知道?」
「走,去下一家。」
袁宏亮繼續閉上眼睛,腦海中一遍遍思索各種可能。
不知過了多久,一旁開車的郭雲德忽然說道:
「亮子,後面這個車好像在跟蹤咱們。」
看上去昏昏欲睡的袁宏亮一聽,頓時就來了精神,一邊側過臉從後視鏡觀察,一邊問道:
「還有多遠到地方?」
「不到五公里。」
「不去了,往偏僻的地方開,先勾住他,看對方要做什麼?」
「這···不安全吧,要不要···」
「沒事,你郭大俠什麼時候還怕過這些?」
「我擔心你的安全。」
「到時候我不下車就是了,你把後面那小子揪出來問問。」
···
別墅中。
張易一戴著頭盔,在遊戲中訴說自己的苦難。
沒有任何辦法與外界取得聯繫,張易一思前想後,只能通過遊戲裡面,其他的遊戲玩家來尋求幫助。
她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明白父母一向和藹,為何最近讓她待在家裡,死活不讓外出?
她想出去,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實際上,從幾天前開始,張易一就想到了這個辦法。
奈何遊戲裡,一聽她的訴求,總被人當成詐騙分子,沒人搭理他。
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了之前自己的拖油瓶隊友中的一個上線。
這可把張易一高興壞了。
張易一把自己偽裝成一個離異家庭中,被後媽欺負,囚禁在家中的可憐待嫁姑娘。
又是逼婚,又是父母包辦···
不一會,就將他之前的那位拖油瓶隊友,感動得一塌糊塗。
當即答應幫助張易一逃離。
於是,在這款虛擬沉浸式劇本殺遊戲裡,拖油瓶隊友和張易一制定了周密的計劃,只等夜幕降臨。
當然,張易一為此也付出了不菲的價碼。
「好,就這麼辦,晚上我等你信號。」
「記得多找兩個人,我那可惡的後媽找的保鏢挺厲害的,一般人可弄不過他。」
「老大,你就放心吧,我辦事兒,沒毛病。」
···
與此同時,郭雲德已開著車,將身後的跟蹤者領到了郊區。
郭雲德將車輛拐進一條小路的急轉彎內側。
急剎車、後退、打方向,車迅速拐進彎道內側草皮上。
開門下車。
郭雲德一套流程行雲流水。
但是,下一刻,不止郭雲德,就連坐在車上的袁宏亮,都驚呆了!
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