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之間,仿佛一道驚雷當頭劈下。那侍女只覺得耳邊「嗡」的一聲,頓時呆滯當場,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砰砰砰——!」
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響起,她胸口處就像塞了頭橫衝直撞的小鹿,一個不小心都可能直接蹦出來。
她自然知道沈燃生的好看。
可沒想到能好看到這地步。
以她的姿色,驟然見到,竟也生出自慚形穢之感。
她不明白,這樣好看的一個人,怎麼會得到暴君之名?
她道:「陛下——」
這一開口,可了不得。
聲音與以往判若兩人。
顫若風中飄絮,嬌媚婉轉,引人憐惜。
文犀當即變色。
沈燃循聲回了頭,漆黑濃密的睫毛下眸光深邃冰冷。
侍女用自認為最美的姿勢抬眸。
然而四目相對時,她卻驀地一怔。
望向他的那雙眼,冷酷深沉戲謔。
唯獨沒有憐惜與溫情。
像看螻蟻,不像看人。
剎那之間,侍女心中所有風月旖旎的綺念都煙消雲散了。
暴君之所以被稱為暴君,自然還是有原因的。
那對眼眸中一瞬間閃過的血戾兵戈,足夠叫人忽略那張勝過萬千姝色的臉。
侍女匆忙低下頭去。
心慌意亂之下,她端著托盤的手劇烈抖動了一下。
「咚——!」
托盤重重落在地上,杯中酒淌了滿地。
文犀忍無可忍,快步走過去狠狠一巴掌扇在對方臉上。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文犀冷冷道:「御前失儀,你大膽!」
侍女被這一巴掌打的懵了。
她手腳冰涼,「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我,我,奴婢,奴婢……」
她臉色蒼白,駭得甚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文犀皺眉道:「尚儀局辦的什麼差事,竟然選你這種人來伺候!」
話音落下,她揚聲喚來護衛:「來人!帶下去,打二十板子!」
二十板子打在一個嬌滴滴的少女身上,那豈是鬧著玩的。
被護衛拖著往下走,侍女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去了。
她發瘋一樣掙紮起來,高聲道——
「你這個賤婢,你才是賤婢!」
「我,我不是侍女,我是陛下的貴人!我是陛下的芳貴人!」
「你不能打我!」
「你沒有資格命令他們打我!」
聲音一聲比一聲悽厲。
原來不是侍女御前失儀,竟然是宮妃想要扮做侍女爭寵。
文犀的臉色無比難看。
沈燃忽然淡淡道:「帶回來。」
此言一出,護衛立即將芳貴人帶了回來。
文犀在旁邊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而是恭恭敬敬退到了沈燃身後。
這聲「帶回來」猶如一劑強心針,芳貴人自以為得了恩赦,膽子頓時壯起來。她伏在地上,露儘量出自己最為好看的一面來,哀求道——
「陛下!請陛下恕臣妾失儀之罪!」
「可臣妾實在是因為思念陛下,太過愛慕陛下。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
初入宮之時,總聽人說她眉眼長得與貴妃娘娘有幾分相像之處,而沈燃最為寵愛的就是貴妃,她認為這一定會成為自己的進身之階。
御前侍衛分列兩側,噤若寒蟬,四下里一片寂靜,唯余芳貴人的啜泣聲。
在漫長到近乎窒息的沉默里,芳貴人幾乎哭岔了氣。
驀地,一雙精緻的雲紋錦靴出現在了她面前,緊接著,下頜處傳來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
一管羊脂玉蕭伸過來,抵在喉嚨的位置,迫她仰起了臉。
芳貴人有些驚慌失所的望進年輕帝王的眼。這回沈燃眼睛裡多了一絲異常明顯的笑意。
他懶洋洋勾了勾唇:「誰家的?」
芳貴人顫聲道:「臣妾,臣妾乃大理寺少卿林如貴之女。」
沈燃淡淡「嗯」了一聲:「聽說此人清流出身,不是最重禮數,結果教出的女兒竟然如市井潑婦一般,只知口出污言穢語嗎?」
「文犀是朕身邊的人,連朕也要敬她,你是什麼東西,賤婢二字也敢出口?」
芳貴人心裡忽悠一下子,頓感不寒而慄。
她哽咽兩聲,含淚搖頭:「不是的陛下,不是這樣的——嗚——」
修長蒼白的手驟然用力,羊脂玉蕭陷入肉里,刀割般的劇痛傳來,芳貴人的聲音戛然而止了。
「不過……」沈燃微微俯下身來。
他漆黑的墨發如瀑披散,眉目妖冶艷麗,眼睛裡卻覆上了一層冰。
「既然是朕的貴人,打二十板子的確不合適。」
聞言,芳貴人驚恐的眼中浮現出一絲帶著希冀的光芒。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以她的容貌,陛下不可能對她如此狠心的。
陛下絕對不可能……
忽然,沈燃含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猶如夜色中薄涼的風。
他緩緩道——
「直接杖斃吧。」
芳貴人:「……!?「
眼睛剎那間溢出生理性的淚水,芳貴人耳邊「嗡」的一聲,頓時什麼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