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執淵緊緊抱著懷中人,他想問她,是不是真的看上了顧家那小子。
想問她,是不是喜歡上了別人。
想問她,會不會離開煙雨樓,離開……自己。
但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能將她按在自己的懷中,不捨得放開。
林汀安撫性地拍了拍裴執淵的背,輕聲道:「顧臨風說要帶我去風城,我拒絕了。」
裴執淵愣住,不敢相信地問道:「為什麼?」
林汀失笑:「哪有為什麼?我幹嘛要去他們顧家啊,我跟他們又不熟。」
「我和顧臨風同路,只是為了學習符咒,順便做下善事。」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又不喜歡他。」
裴執淵終於露出一絲笑意,周身的陰冷氣息都散去了不少。
但還是氣悶她這麼久才回來,「你以後還找他嗎?」
林汀很想說【下次還敢】,但想了想,她在顧臨風身邊,顧臨風才死得更快吧……
「應該不會了」,她搖頭道:「我想休息一段時間。」
裴執淵心裡更是高興,強行壓住上揚的嘴角,狀似無意道:「去你和他住過的別院嗎?」
林汀聽出話中的陷阱,連忙糾正道:「我和他又沒有在那小院住過!只是短暫療傷而已!」
「我只和你住過」,說著湊到裴執淵面前,溫軟的唇瓣貼上他的側臉,猝不及防偷親一記。
裴執淵眉眼含笑,心情大好,瞬間覺得顧臨風在陸凝心中的地位,連自己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看來之前他生氣,多疑,全都是多餘的了!
【恭喜宿主,男主喜愛值加5分,當前總喜愛值:85】
林汀悄悄呼出一口氣,總算把這炸毛的祖宗暫時哄好了。
她想了想道:「不過這次我們被刺殺,確實有些可疑。難道是顧家惹到了什麼人?看那些殺手,明顯是衝著顧臨風去的。」
裴執淵自然地接過話頭:「我認為也是如此。接下來你想去哪裡?有本座陪著,什麼刺客都不必怕。」
「算算日子,快到七月半了。我想回苗州一趟,給我爹娘掃墓。」
裴執淵的笑意僵在臉上,但很快又調整好表情,問她為何突然要回苗州。
是發現什麼當年的蛛絲馬跡了嗎?裴執淵心中遲疑。
林汀裝作沒看出裴執淵的異樣,解釋道:「自從當年走後我就沒回去過。前些天夢到小時候的事,醒來覺得這麼多年沒給爹娘、大姐和二哥掃過墓,實在是不孝。」
這並不是林汀信口胡說。
前幾日,她確實夢到了陸凝小時候的事,夢到了陸凝一輩子也不願回想起的過往。
她想這或許就是來自陸凝的暗示,她該走一下劇情,回苗州看看了。
裴執淵自然是不願意陸凝回去,但他沒有理由阻止。
林汀出門後,裴執淵立刻喚穆驍進來。
「苗州陸家的墳墓,你派人去收拾一下。一點痕跡都不要留,這次絕對不許出岔子。」
穆驍愣了下,隨即明白主人的意思:「當年就處理得很乾淨了,應該看不出來。這件事屬下會親自去辦,主人放心。」
裴執淵有些煩躁地擺擺手,示意穆驍下去。
他一下下捏著眉心,近日他的頭痛也越來越嚴重,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苗州是他心裡的禁地,雖不願回去,但為了陸凝的安全,他還是要陪她走一趟。
……
七月,苗州。
林汀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古老的城鎮,可眼前的每一條街巷,她都無比熟悉。
想來應該是這具身體本身的回憶,陸凝從小長在苗州,若不是十二歲那年家門不幸,她應該會無憂無慮地被呵護長大。
就像街上隨處可見的苗州少女,頭戴銀飾,笑聲爽朗。
她們一輩子都不會經歷失去血親、獨自復仇的痛苦。
林汀心裡嘆息一聲。
沿著陸凝的記憶,她一路走到了曾經的陸府。
這裡荒廢十年,大門緊閉,高牆內的雜草都長出了牆外,沒有一絲人氣。
裴執淵定定地看了眼陸府大門,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老街的其他布局都沒有變,街邊還有賣糖畫的小攤。
林汀饒有興趣地湊上前去,攤主正在製作小糖人,一男一女兩個胖嘟嘟的小娃娃,又可愛又喜慶。
林汀一眼便看中了這兩個糖人,把銀兩拍在攤子上:「這兩個我要了!」
她興奮地舉著糖人去找裴執淵:「一個給你,一個給我。」
裴執淵怔住,下意識地接過糖人,久久沒有動作。
林汀催促道:「快吃呀!不然化了就黏糊糊的,不好吃了!」
比起十八歲,林汀其實又長開了些。身形纖細有力,一張臉清冷中帶著絲嬌艷,與陸凝小時候判若兩人。
面對其他人,她總是保持警惕和冷漠,像一隻渾身長滿尖刺的刺蝟,不肯鬆懈半分。
即便和顧臨風、莫娉婷在一起時,她也是禮貌客氣,很少真正交心。
像現在這樣略微放鬆,跟個小孩子一樣專注吃糖人的模樣,實在是少見。
裴執淵靜靜地看著林汀,不自覺勾起唇角。
他瞧了瞧手中這隻糖人,它已經有些化了,男娃娃的五官都糊在一處。
裴執淵輕輕咬了一口。
嗯,很甜很甜。
他們並肩走在老街上,聽著周圍小販的叫賣聲,孩童的嬉戲打鬧。
日頭漸漸西斜,遠近屋舍里相繼飄出飯菜的香味,有婦人在門口喚孩子回家吃飯……
看著這些日復一日、再平凡不過的場景,裴執淵忽然發現:這樣的凡人生活,他竟有些羨慕。
他忍不住側頭看向身邊的女子,「陸凝。你以後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林汀愣了愣,笑道:「我嗎?當然是希望早日找到仇家啊。」
裴執淵追問道:「報仇之後呢?或者,萬一你一直找不到仇家,你想怎麼做?」
林汀眉毛微皺,認真思索了下,答道:「那就四處遊山玩水,四海為家。不受任何束縛,自由暢快地活一回。」
裴執淵露出微笑,剛想說什麼,卻看到路邊有個老伯沖林汀撲了過來!
林汀靈巧地側身躲過,很是驚訝:「老伯你這是做什麼?」
那老伯衣衫齊整,身體發福,並不像乞丐碰瓷。
他顫顫巍巍沖林汀伸出手,眼淚從他遍布溝壑的蒼老面龐緩緩流下。
「三小姐……你是陸家的三小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