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汀把老伯拉到一旁,詫異道:「你認得我?」
那老伯抹了把眼淚,手裡抓著林汀的衣袖不放。
「我是陳家的管家,姓湯。當年你跟著你姐姐經常來陳府玩,我還給你們扎過風箏呢!不記得了湯伯伯了嗎?」
林汀從陸凝的記憶里仔細翻找了下,好像確實有過這麼個人,只是記憶比較模糊。
「老管家,當年我還太小,很多事都記不清了。您能仔細跟我說說嗎?」
「好,好好!」湯老伯當即應允,要帶林汀回他兒子買的小院去做客吃茶。
他從陳家退休後便一直一個人住,今日在街上偶遇林汀,純屬是意外之喜。
湯老伯瞧裴執淵也跟上來,方才注意到林汀身邊帶了個人,遲疑道:「這位公子是?」
林汀笑道:「是我的朋友,這次陪我回苗州掃墓。」
湯老伯沒再多問,只是驚嘆於這位公子的容貌與氣度不凡,態度更恭謹了些。
待三人到湯老伯的家中坐定,林汀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我和小時候比起來,應該變了很多吧?您是怎麼認出我的?」
湯老伯感慨道:「方才在街上瞧見你們,在陸府門口停留了好一會兒,我就覺得有些奇怪。跟著你悄悄看了半天!」
「這人吶雖然氣質會變,但你的眉眼還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啊。尤其這雙眼睛,長得真像你姐姐!」
湯老伯說著又掉下淚來,「唉,你家大小姐,還有陳家的三少爺,那可都是我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倆人還是青梅竹馬的娃娃親呢,你說怎麼都年紀輕輕就沒了呢……」
林汀安撫了老伯幾句,心中疑慮更盛。
陸凝的大姐陸絮確實與陳家三公子有婚約,但陳家少爺是怎麼死的?
隨著湯老伯的講述,加上林汀這具身體的回憶,當年那起滅門慘案的細節,終於被她一片片拼湊完整。
……
林汀又陷入了一片迷霧之中,循著光亮往前走,突然踏入了一方古樸的宅院。
院子很大,無數僕從來往匆匆,還有人在抬著許多紅木箱子,上面蓋著紅布,一片喜氣。
林汀活動了下身體,發現自己變矮了許多,像是只有十歲出頭的孩童。
她噠噠噠跑到院子的井水旁,對著水面照了照——果然,是小陸凝的臉。
看來她又做夢了。
林汀拍了拍自己紅撲撲的小臉蛋,真好看!
就是不知道,夢中是何年月?
她隨便攔住一個家僕,叉著小腰問道:「我問你,我哥哥姐姐呢?爹娘在哪裡?」
家僕停下腳步,恭恭敬敬回道:「回三小姐,老爺夫人正在和陳府來提親的人吃茶。大小姐應當在自己的院子裡,二少爺出遠門了,還未回府。」
提親?
林汀依稀記得,陳家來提親的時候,陸家已經要被滅門了。
具體是哪天?
湯老伯白天的時候好像說了,但她在夢裡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林汀又道:「那你帶我去找我大姐。」
她不知道怎麼去陸絮的院子,正好讓家僕帶路。
陸府的一切都讓她陌生又熟悉。而當她到了陸絮的房間,親眼看到那個溫婉動人的女子時,眼中忽然泛起了淚花。
陸絮生得一雙柳葉彎眉,極具古典美感,是個看一眼便惹人憐惜的美人。
此時見小妹妹哭了,她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在林汀面前蹲下,輕輕擦去她的眼淚,柔聲道:「怎麼了凝兒?好端端的怎麼哭了?」
林汀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很想流淚。
她踮腳抱住陸絮,哽咽道:「姐姐,我想你了。」
陸絮溫柔笑道:「姐姐在呀。一直在的。」
林汀搖頭:「不,我聽他們說陳家來提親了,你馬上就要嫁到陳家去了!我以後就見不到你了。」
陸絮臉頰緋紅,嗔怪道:「誰說的?以後你想姐姐了,隨時可以來陳府找我呀,姐姐也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林汀聽到自己說道:「那姐姐喜歡陳家哥哥嗎?願意嫁給他嗎?若是不願意,凝兒去跟爹娘說!」
陸絮聞言更加羞澀,起身拿起繡了一半的紅色喜帕,上面正是一對鴛鴦,還沒有繡眼睛。
「姐姐與陳家哥哥兩情相悅,凝兒不必為姐姐擔心。
姐姐更希望你以後,能找到一位寵你愛你、永遠呵護你的如意郎君。」
陸絮捏捏她的臉,美眸中滿是愛憐與不舍。
林汀怔怔地看著陸絮,方才所看到的一切,似乎正是陸家姐妹曾經的對白。
眼前女子的笑容漸漸模糊,薄霧升起又散去。
再睜眼時,林汀看到自己站在陸府的門口。
陸霄正從馬車上下來,見到她歡喜得不得了,一把把她抱起來,在臉頰上親了一口:「二哥回來了!凝兒有沒有想二哥?」
林汀嫌棄地擦擦臉,嘟囔道:「我都是大姑娘了!二哥你別動不動就親我!」
陸霄大笑著把人放下來,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林汀順著這具身體的本能張口回答:「我要去給大姐挑新婚禮物!」
陸霄點頭道:「唔,大婚的日子已經定下,陳家約定明日來過文定,過大禮。我們送大姐的禮物確實該準備起來。
那你快去吧,早些回府!二哥帶了個淮揚菜大師傅回來,晚上給你做好吃的!」
林汀笑得更開心了:「知道了二哥!」
她剛轉身走了兩步,突然一陣強烈的危機感湧上心頭。
陳家?明日?過大禮?
這個說法為何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林汀努力回想著,終於想起湯老伯跟她說過:「我們陳家原本聘禮都準備好了,就等著送去你家。可誰能想到上門前一晚,你們陸家就遭了滅頂之災啊!」
原來,滅門竟就在今夜!
她猛然清醒,想要回府提醒陸家,身體卻被劇情強行推動!
她只能一步步遠離陸府大門,朝街上走去。
林汀心中感到一絲無力和絕望。
過去發生的事,即便是在夢裡也無法挽回嗎?
……又一陣薄霧過去。
林汀站在銀樓前,身後跟著兩個家僕。
她看到有個小姑娘沖自己揮手:「陸凝我先回家了,回見!」
似乎是陸凝的小夥伴。
林汀沒有心思應付,揮手道別後立刻讓僕人帶自己回陸府。
很奇怪,越靠近陸府,周圍就越安靜。
街道兩側家家戶戶均大門緊閉,有人悄悄把門開一條縫,看到林汀後又趕緊關門,似是在害怕什麼。
林汀心裡越發不安,她努力邁著腿跑起來,沿著模糊的記憶往「家」的方向跑,把家僕都甩在了後面。
近了,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