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出去的那一刻,尹樂心渾身上下內臟一震。
他以為自己要死了。
臉剎吃了一嘴的土,他呸呸吐掉,轉頭怒瞪始作俑者。
他們已經從吊屍林成功逃出,鄭循是最後一個,慢悠悠地走過來。
尹樂心趴在地上,哪怕身體受了一擊,說話的口吻仍是氣沖沖的。
「你那一腳差點踢死我!」
鄭循是個不受委屈的,他立馬蹲下。
「你這年輕人,別人救你還不知恩圖報?怎麼這麼討人煩?嗯?嗯嗯嗯?」
他用食指戳著尹樂心的後背,一下接一下,戳得對方吱哇亂叫。
等到人徹底沒響動不反抗後,才鬆手站起身。
在他們吵鬧之際,許觀和孟一嘉已經提前調查過前面的路。
「是樂園的中心,有幾個大型的遊樂園設備,」許觀手中的權杖指了指身後,「暫時沒有怪的身影,但經過時要加倍小心。」
聽見許觀開始準備出發了,尹樂心一骨碌爬起來。
「隊長等等我!」
鄭循看見他矯健的身姿,給觀眾比了比。
「看見沒有觀眾朋友們,醫學奇蹟啊。」
尹樂心抽空回頭給他比了個友好手勢。
……
前面是樂園的核心區域,各種遊樂設施變得密集,但一切都很破敗,透露著一股子陳腐蕭索的氣息。
「這裡發生過什麼啊……」
汪書彤看到眼前荒涼的景象後,不免疑惑地低喃。
一張報紙迎風飛起,她踮腳將其抓在手中,閱讀起來。
是城市晚報,上面報導了本城最大的遊樂園發生恐怖事件,一個30來歲的中年男子持刀闖入,引發混亂,連傷數人。
其中一個年僅10歲的女孩因為搶救無效,不幸離世。
而自從這起惡性事故之後,樂園怪事不斷,慢慢地遊客不再買票進園,遊樂園沒了收入,也就荒廢下來。
「所以boss是中年男人,還是受害的女孩?」羅明軒也湊過來看報。
汪書彤的手指在報紙中央的照片拂過,上面已經因為年頭太久而模糊,只能隱約看出一些影子。
「說不好,按照以往的經驗,他們都有可能異化為boss。」
她說。
不知是不是因為進入樂園的程度更深,所有人都感覺到寒冷。
「先走吧,」許觀指了指前方,「那邊有一個亮燈的操作室,過去看看。」
在一眾灰白的設備中間,那個有亮光的小房子實在明顯,仿佛一種提示。
不走都不行。
羅明軒多個心眼,在出發的時候,瞥了眼鄭循。
鄭循和其他人一樣,來到樂園中心後,就安靜下來。
他在觀察。
但羅明軒發現,和另外幾人不同的是,鄭循掃了一眼明亮的操作室後,轉而看向了其他地方。
「你不好奇?」
羅明軒有意落後幾步,來到鄭循身旁。
「好奇什麼?」鄭循收回目光,「那個操作室有什麼貓膩嗎?」
羅明軒點頭。
「沒什麼好看的,那個操作室現在像一個鋥光瓦亮的巨大燈泡,無比顯眼。」
說到這裡,鄭循壓低聲音。
「你知道這時候什麼東西是最恐怖的嗎?」
羅明軒有點明白過來。
「你是說……周圍會有變化?」
很簡單的道理,一片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一盞燈,人的目光會不自覺地被它吸引,繼而放鬆警惕。
這時候藏在黑暗內的東西才是最有威脅的。
「等著瞧吧,」鄭循說,「boss不會樂意見得我們聚集在一起,很快要有人失蹤了。」
鄭二錘不愧是知名烏鴉嘴,他們整支隊伍剛走出沒十米,少了一人。
是汪書彤發現的。
「許、許隊……」女生的聲線有些發抖,「副隊好像,不、不見了。」
汪書彤走在隊伍中間,她心細,一直留意隊伍前後的人。
剛剛孟一嘉還在和尹樂心說話,但他只說了半句。
汪書彤聽見之後很奇怪,就回頭看了一眼。
只有尹樂心神情緊繃地注視前方,嘴上還在回孟一嘉的話:「副隊你說得對,我也認為那個操作室有鬼。嗯?汪書彤你怎麼了?」
他一直看著前面,完全沒有留心孟一嘉的狀態。
等到汪書彤說副隊不見了,他猛一轉頭。
剛才還走在旁邊的人,真的消失了!
:臥槽!孟一嘉人呢!
:誰知道?!這地方霧蒙蒙的,視線不夠好,完全沒注意啊!
:總協這邊算鄭循視角,有沒有切孟一嘉視角的?
青嵐公會直播房間內的彈幕也亂了套。
:草,那麼大一個副隊呢?
:切副隊視角的老哥出來說兩句話啊!
:我是副隊視角,剛才出現了卡頓,而且有輕微的電流聲,好像是什麼干擾。
:那現在呢?!
:說話啊前面的老哥!難道你也出事了?!
:還是我。副會視角現在完全是黑屏,也沒有任何聲音。渡鴉攝像機有可能沒跟上,副會的手環可能也有損壞。
:怎麼會這樣,好可怕。
:但願人沒事。
回到樂園中心,現在憑空消失一個人,他們要做出決定。
「隊長,怎麼辦……」汪書彤問,「要去找副隊嗎?」
一般下本時隊伍中出現人員失蹤的情況,不能輕易去找,這樣會分散和消耗隊伍戰力。
這樣的做法很殘忍,但為了保住更多人的性命,也是逼不得已。
儘管如此,要隊長來做出決定,也是十分艱難的。
許觀的眉頭緊皺,隊員們都在等他的決策。
總協直播間。
:真的要放棄孟一嘉?
:不然呢?這個樂園很大,他又是憑空消失。沒有地圖,沒有方向,怎麼找?
:前面的兄弟說得對,這可是一隊,每個隊員都很珍貴的,不能這樣浪費。
:但是要讓隊長開口,放棄隊員的生命,也太殘忍了吧……
:沒看許觀那一臉愁容嗎?誰也不願意被架在火上烤。
:你以為隊長只管耍威風就行了?關鍵時刻要背罵名的。
:唉,可惜了,許觀也是很有責任心的隊長,這個決定不管從哪方面來說,對他都太難了。
:副隊沒了性命,不論原因如何,公會高層對隊長都是要有處罰的,許觀說不定連隊長都保不住了。
彈幕分析得沒有錯,許觀的決定十分艱難。現在不管他選擇找,或者不找,作為隊長,他都註定要承受後果。
如果去找,其他隊員出事,他要挨罵負責受處分。
如果不找,孟一嘉出事,他依然要挨罵負責受處分。
左右為難。
汪書彤和尹樂心兩個隊員年紀較小,有些方面可能考慮不到。
但羅明軒懂。
「許隊,」他不直接叫大名,而是用隊長來稱呼,也表明了他的決心,「我去找他,出了事我自己承擔,我可以現在簽一份聲明。」
副本中寫紙質聲明,聲明自己的生死與他人無關,是一個比較好的能卸掉他人責任的方法。
羅明軒提出的已經算是萬全之法了。
但許觀不想再白搭朋友的命。
他搖了下頭,一個「不」字沒說出口,突然聽見平地一聲響。
所有人,包括彈幕,都被聲音吸引,往源頭看。
「看什麼看。」
鄭循利索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中的土,在他身前是一扇貼著地面平放的門。
「隨身的門」,這是他在上個副本獲得的獎勵之一。
房門吱吱呀呀地打開,開向地底,黝黑的門洞內是兩三級台階,不知下面還有多少層。
鄭循又從雲空間拿出另一樣道具——老師的教鞭。
他的手腕一甩,教鞭變成一米多長,當徒步杖用,提前摸摸台階防止自己摔了。
做好這些準備後,鄭循才扭頭對其他人講話。
「我去給孟副隊做個專訪,你們誰也別攔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