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落日夕陽下,兩道劍鳴引空而起,飛騰的劍光直若蛟龍,劃破了長空,剎那間,偌大的世界都好似變得璀璨無比,令人目不敢視。
白衣人率先出手,劍光如飛鴻匹練,橫越虛空。
紫衣侯緊隨其後,一聲長嘯,劍氣奔騰,一時間紫影與劍光交匯,竟似融合為一,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
但對架船的胡不愁和大漢鐵山來說,他們二人都是同時拔劍,擊出,在毫釐之間抓住了最為微妙的時機,刺出最精妙的一劍!
「轟」
宛若驚虹掣電一般的劍光凌空一絞,直如蛟龍撲空,仰天怒吼,那飛騰而起的巨大浪濤直接就被絞碎成了無數道細碎的水花,在震耳欲聾的悶響聲中,轟然倒卷而回。
「啊?!」
「這」
紫衣侯和白衣人這一戰,天下武人無不矚目,在此之前,雖然眾人都已經想像過這一戰會是何等的精采奪目,然而,等到這一戰真正爆發之時,他們才知道,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這一戰的驚心動魄。
滄海之上,早已沒有了紫衣侯和白衣人的身影,目光所向,視線所及,只見兩道裂破長空的閃電,正在激烈交鋒!
當然,這並不是真正的『閃電』,而是劍勢凝聚到極致,綻放而出的劍光,不是閃電,卻又比閃電來得更加璀璨,令人望之便感絕望。
過往江湖中,也不是沒有如紫衣侯、白衣人這種踏足天人境界的絕世高手,但修行的未必都是劍法一道,如先前丁修與紫衣侯對決,固然驚天動地,可丁修終究非是純粹的劍者,意境上終是有差。
況且,縱然都是劍客,卻又未必能夠相逢,如此一來,便令得這一戰更加彌足可貴,甚至足以載入江湖史冊,傳名後世。
除了丁修外,在場觀戰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捫心自問,不論是白衣人,還是紫衣侯,倘若對手不是彼此,他們任何一人,都沒有把握能接下其中的任何一劍。
這樣的劍法,儼然已經凌駕於天地之上,不該出現在塵世間。
「厲害啊,紫衣侯與白衣人,他們的修為已經突破極限,不是凡人了!」
有人在喃喃自語,言語之間,除了不敢置信,滿是難以置信,顯然,他們都為紫衣侯和白衣人展現出來的劍道修為感到驚嘆。
「空活數十載,自詡為天下高手,今日方知坐井觀天.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啊!」
有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輩,武林名宿,忍不住放聲大笑,但臉上的神色卻是似喜似悲,似瘋似癲,因為,直到這一刻,他們方才發現,自以為登峰造極的前方,竟然還有著更為遠大的恢弘前路。
「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他們究竟誰占了上風?」
「看不清,也看不懂,但無論如何,這一戰都必將流傳後世」
不管岸邊觀戰眾人如何想法,五色帆船之上,小公主緊緊握住小拳頭,掌心中已滲出了汗水,在她心目之中,自己父親本領天下無雙,縱橫無敵,但現在她心中卻已生出惶惶之意,絲絲擔憂涌了上來。
「轟」
就在這時,一道巨大的轟鳴聲炸響,滾滾音波震盪虛空,在廣闊無際的海平面上,遙遙傳出,宛如蒼穹虛空之中有著一尊雷神揮舞巨錘,轟擊著天幕化成的大鼓。
萬眾矚目下,那兩道蛟龍也似的劍光仍舊牢牢的糾纏在一起,光芒愈發炙熱耀眼,在劍氣狂溢之中,已不知交擊了多少次,直到返璞歸真,重新回道白衣人和紫衣侯的手中,兩人各持長劍,立於船頭。
「咕嚕!」
幾乎下意識的,為紫衣侯撐船的壯漢鐵山,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這一刻的他,只覺得如在雲裡霧裡,眼前所見,已非凡人,而是高高在上的神靈。
而胡不愁雙手操漿,更覺掌心滿是冷汗,抬頭望去,只見卓立在船頭的白衣人,身子似槍一般直,劍尖斜斜下垂。對面船頭的紫衣侯,劍身平舉,輕舟雖在不停晃動,他劍尖部始終不離一點固定的位置。
「嘩」
風過處,浪再起,夕陽下兩艘輕舟再度靠近,紫衣侯,白衣人,兩人目光凝注著對方,莫說糜鹿關於道左,便是泰山崩於他兩人身旁,他兩人目光也絕不會為之一瞬。
這一刻的紫衣侯,身上劍意在不斷拔升,與此同時,白衣人一雙眼神興奮之情,也越來越是狂熱,忽然,兩舟交錯而過,紫衣侯凜眼一瞬,抬手之間,平平一劍削出。
與方才孑然不同,這一劍劍勢絕無絲毫詭奇之變化,但劍尖寒芒顫動,眨眼間已急震二十餘次,將白衣人前胸、雙脅、下腹、喉頭、上下三十四處大穴,俱都籠罩在這一劍攻勢之下,但劍勢卻絕不擊出,明是攻式,其實卻乃世上最妙之守著。
「來得好!」
無畏無懼,白衣人手腕轉動,掌中長劍,連變數十個方位,雖然擋下了紫衣侯的攻勢,卻也不敢在紫衣侯此一招下運劍反擊,就在此時,轟然一聲,激浪沖天,一個浪頭打來,兩艘輕舟再度分開。
紫衣侯,白衣人,雙方交換一招後,身形又自恢復原來形態,四下豪傑無論瞧不瞧得清楚,都覺心神一陣緊張,直到此刻才能喘氣。
「唔~~~~」
丁修的口中更是忍不住的發出了一聲讚嘆:「這樣的劍法,這樣的對手,我現在有些後悔了,不該將白衣人讓給紫衣侯。」
方靈玉聞言,忍不住循聲問道:「他們兩人誰能勝出?」
丁修不答反問道:「你以為呢?」
方靈玉毫不猶豫的回道:「我不知道。」
「哈!」
聞得此言,丁修口中不禁發出了一聲輕笑:「既然如此,那就接著看罷,為師相信,以你的天賦,必能有所突破。」
關注此戰的何止方靈玉一個人?五色帆船上,方寶玉,小公主,也在凝神關注此戰,身在局中的胡不愁得天獨厚,更是瞧得目眩神迷。
他乍看之下,只覺得紫衣侯這一招乃是迴風舞柳劍中的第一著春風初動;再一看又覺此招與青雲赤霞劍中的一招「雲霞初生」十分相似;仔細一看,卻又覺此招竟是天龍秘劍中的一招「龍舞九天」蛻變而出;然而,轉瞬過後,卻又覺此招實與兩儀劍法中的一招「太極初生」一模一樣!
這四招俱是攻勢中最最凌厲之著,紫衣侯一劍中能包含這四招之精髓,展現出來的劍法修為之高,已經足以讓天下群雄都為之讚嘆。
但胡不愁立刻便又覺紫衣侯那一招與這四招雖有異曲同工之妙,其實卻是截然不同,他立刻便覺出此招並非攻勢,而乃守勢。
眾所周知,青萍劍客白三空的武功老練沉穩,將普天下各門各派劍法中的守勢,俱都研究得十分到位,而胡不愁乃是白三空門下高足,於此道自然也頗有功侯!
但這一念轉過,他又覺紫衣侯這一招中,赫然竟似包含了楊二郎神劍中的一招「河清海宴」,華山七鶯劍陣中的一招「風雨不透」,崑崙龍風大九式中的一招「龍圍風守」,長白劍派長自劍中的一招「玄冰如鐵」,以及青萍劍客本門劍法中的一招「八方風雨」的精華!
這五招無一不是天下劍法中守勢最最嚴密之著,紫衣侯此一倒中競將這五招中之精粹包括無遺,試問還有誰能在這一招下乘隙反攻?更何況,這一招雖是守勢,卻又將攻勢含蘊其中,雖穩健不失凌厲,雖細密卻不失柔弱。
胡不愁越想越覺這普普通通之一招中,實是妙用無窮,就只這一招,已夠普通人學上一生。他自己雖瞧得出這其中奧妙,卻也實在想不出紫衣侯怎能將這許多種不同劍法中之精華,融在一招之中.
「轟!」
就在此時,又是一個浪頭打來,兩艘輕舟再次交錯。
紫衣侯曲肘側身,掌中劍斜斜而舉,動也不動。
這一招看來自是守勢,但白衣人神色卻比方才更是凝重,長劍曲旋,高舉過頂,將自已全身上下俱都置於長劍包護之下,只因他深知紫衣侯這一招看來雖是守勢,但實際上卻蘊藏無數暗著。
海風呼嘯,舟身搖盪,白衣人竟是絲毫不敢動彈,只因他劍勢若是露出絲毫破綻,便休想再避出紫衣侯這一劍之下。
兩人身形石像般木立在動盪之輕舟上,只瞧得胡不愁緊張得再也透不過氣來,滿頭大汗,涔涔而落,他再也無法支持,操漿之雙手一松,輕舟自急浪中退開,紫衣候與白衣人的身形立刻分開數丈,然而,卻不曾想,就在此時.
「錚!」
一聲劍鳴驚天動地,白衣人,紫衣侯,雙方竟然同時發力,自船頭一躍而起,這一刻的他們,展現出了非凡的輕功身法,映在夕陽下,映在浪濤中,兩個人,兩柄劍,窮極天下劍法之變,再度交鋒一處。
這一刻,真正能夠看清兩人劍勢的,怕也只有丁修一人了,只見他眼中有宛若實質的精芒閃過,無視浪濤阻礙,將兩人戰況盡收眼底。
紫衣侯的劍術大開大闔,攻守之間,天衣無縫,陰柔之時如流水白雲,剛強之時也能化作雷霆霹靂,撕裂雲霄!
在與白衣人激戰之下,已然突破天人境界的他,對劍意的微妙領悟再一次升華,劍氣震盪翻湧之際,隱然如萬丈山嶽,古樸凝重,予人一種蠻荒蒼穹,茫茫蒼蒼的磅礴大氣,浩瀚無邊的感覺。
反觀白衣人,與紫衣侯的磅礴恢弘不同,他的劍意卻是鋒銳無匹,直來直去,看似沒有多少變化,實則已是變無可變,是窮盡一切變化之後的絕殺之招。
正所謂,變至極限,變都不變,白衣人已將自己所有的劍意,劍勢,劍術,乃至劍心,全部融為一體,修成了無堅不摧的無上劍道。
「轟」
在長劍無數次交擊之中,激盪的劍勁,掀起了無邊驚濤駭浪,呼嘯著,向著四周蔓延擴散,胡不愁和壯漢鐵山兩人已經控制不住輕舟,隨著浪濤,止不住的往後飄退,但兩雙眼睛,卻依舊緊覷著戰局。
「喝~~~~」
長嘯聲中,是紫衣侯舉起了手中紫霄劍,劍氣沖天而起,竟引動了天上的風雲變化,天人劍境,在這一刻開啟,無窮無盡的天地自然之力,都在這一刻,極速匯聚而來,無邊天威,襯得他宛若仙神降世。
不同於紫衣侯的外納天地自然之力,白衣人走得顯然是另外一條路,一條與丁修相似的路,他將天地自然之力納入自己的體內,歸於一身,歸於一劍,然後勢如開天闢地,揮出了這前所未見的頂峰一劍。
「鏘」
金鐵交戈,顫聲動天,觀戰的人非但已經看不見海浪中的決戰,甚至在這一刻,連聽覺也受到衝擊,瞬間陷入失聰的狀態,茫茫然不知所以,直到眼前亮起了一道光,一道劍光,無邊水光,驚濤駭浪層疊傾倒,將對戰的兩個人直接砸進了海中。
不得不說,相較於先前,再做突破的紫衣侯,一身劍法修為之高明,比丁修預料得還要高明一些,而那白衣人更是了得,在紫衣侯如此雄渾的劍勢之下,依然從容自若,這份武功修為,著實驚人!
不過,隨著兩人落海,這一戰終究還是來到了尾聲。
果然,正如他所預料,就在此時,忽聞一聲沉悶的龍吟,自海面下迸發而出,那洋面之下,又閃耀起萬丈金光,刺得人雙目劇痛,岸邊觀戰的武林群雄都已忍不住的閉上了眼睛,不敢直視眼前強光。
先失聰,再失明,作用在自己身上的種種異狀,無不在說,這一戰的曠世無雙,直等片刻過後,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失聰耳朵復聽而動時候,勁氣碰撞之聲,長劍交迸之音,還有那璀璨的劍光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已經消失不見,但這場劍決的勝負,卻將在這一刻浮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