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爭執

  第一章

  七月底的午後，是一天中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時候，馬路上空蕩蕩的，空氣又熱又悶。林芯芯從公交車上下來，腳在接觸地面的一瞬間，仿佛置身在火爐中，這種溫度的天氣，別說人了，真的是鬼都不想出門。

  教導處的老師到底還是不識人間疾苦，暑期班一結束就要求所有人馬上離校，還美其名曰讓大家早點回家，避免住得遠的回家天黑了，以保證路上安全。高一的暑假是沒有補課的，高三是不需要補課的，算起來現在整個學校只有她們，都是十六七歲馬上要成年的人了，難道還怕天黑不成，這麼熱的天，中暑了算誰的。

  雖然不能理解，但總算到家了，林芯芯剛想拿出鑰匙開門，卻發現門竟然是虛掩的，屋裡還傳來了爭吵聲。

  「這麼大的事情你竟然也能擅作主張，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爸爸」。

  自從四歲那年被爸爸帶回來，這十幾年來，林芯芯從來沒有見爸爸發過火，在她心裡，爸爸一直是個溫潤儒雅且隨和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竟然讓這樣一個人大動肝火。

  林芯芯趕緊推開門進去，卻發現阿姨雙目無神地盯著地上神情中透漏著失望，爸爸坐在沙發上，像一下子泄了氣的氣球，耷拉著腦袋，沒有一點神采。而哥哥背對著爸爸站著，一言不發，看到她回來，沒有像以前任何一次一樣，笑著說芯芯回來啦，反而避開了目光，像是在逃避著什麼。

  「哥哥，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嗎」

  「嗯，哥哥有件事，一直還沒來得及跟你們說」

  顧懷瑾仿佛做了一個很大的決定，他撿起地上的信封交到林芯芯手上，說：「我決定不去華清了，我申請了斯坦福的金融管理系」。

  聞言，只聽「啪」地一聲，林芯芯剛從書包里翻出來還沒派上用場的鑰匙就掉在了地上。

  「我們，我們…不是說好了嗎，你說你喜歡華清，我們還約好了你要在華清等我，我明年一定會努力考上的，哥哥，你不要我了嗎」？一瞬間，林芯芯腦子裡翻轉迴旋，整個人惶惶不安，不禁讓她想起了媽媽出事故的那個雨夜。那時她是那樣害怕地跪在媽媽身邊，害怕媽媽再也醒不過來，她使勁抱著媽媽喊著媽媽不要走，卻無論怎麼搖晃呼喊都始終等不到回應，就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

  「我想了很久，我還是比較想去斯坦福，對不起，芯芯，對不起」。

  「如果今天不是我無意中發現了你的機票，你打算瞞著我們到什麼時候，還有不到一個星期你就要走了，可是你竟然到今天都沒打算跟我們說，你到底把我們當成了你的什麼人」。一直沉默的沈清，一開口就拋下了一顆炸彈。

  「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就要走？你從來沒有對我說起過……」如果剛剛那個消息讓她震驚，現在這個消息對她來說簡直無異于晴天霹靂。

  「芯芯，聽我說，哥哥沒有打算瞞著你，就算媽沒有發現，我本來也是準備等你今天從學校回來就告訴你的」耳畔傳來哥哥的聲音，有點低啞，帶著說不出的溫柔，每個字從他的薄唇中吐出，聽在她的耳中，卻猶如千年寒冰，在七月炎熱的午後，林芯芯卻猶如置身冰窖中。

  她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來應對哥哥的解釋和關心，只記得她用盡全身力氣逃離了客廳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短短几步路，無比的漫長。

  門外斷斷續續的傳來了說話聲，爭吵聲，後面應該是爸爸跟阿姨最終還是被哥哥說服了，但這一切，她都不想去理會，她只想躲在自己的烏龜殼裡，拒絕接受任何信息，自欺欺人的當做什麼下午什麼都沒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