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來到試劍大會的比武場。
修真界此次試劍大會,精心挑選出了這麼一個場地。比武場的四周烏壓壓的,全都是觀戰的人群。
程越來到這裡時,正好,顧襄在和一個門派的真傳弟子在比試。
這種比試只有年齡的限制,不存在境界和在宗門地位高低的區別。程越看著顧襄在台上揮劍,此時的他已經落了下風,節節敗退。
然而,就在程越以為顧襄要敗下陣來之時,他卻絕地反擊,手中的劍有一道紅光閃過,頓時,顧襄揮劍殺回去。
此刻,顧襄手中的劍重若千鈞。每一次揮劍都帶著巨大的威力。作為他對手的年輕修士根本無力還手,場上的局面瞬間發生變化。
四周的人都在叫好,只有程越見到這怪異的招式後,心底升起異樣的感覺。
在他看見顧襄握著的劍刺傷了年輕修士的身體,後者的血附在劍身,反過來全部被那柄劍吸了進去後,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顧襄最終獲得勝利,下面的人都在為他歡呼,只有程越悄悄隱匿了蹤影。
等到顧襄回到試劍大會為他們這些修士準備的單獨房間時,程越才顯出身形。
「程越?怎麼是你。」
顧襄也是一驚,手中的劍都握住了。但見到來人是程越,他又把劍放回原處,隨意地給自己包紮傷口。
程越看著他那迅速癒合的傷口,更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顧襄,你修煉的是什麼旁門左道。」
「你管得未免太寬了,」顧襄蹙眉,「程越,我修煉什麼,和你有關係麼?」
「噬魂心訣,你練的是這個,對麼?」
「……」
顧襄當作自己沒聽見,繼續撒藥包紮。
「這心訣是青渺宗某一任宗主偶然間譜就的,是個邪門的心法。它能在短時間內大大提升修煉者的境界,卻也會讓其性格大變,扭曲本性。」
這些都是程越的父親曾經講給他聽的。這位宗主是個反面典型,他爹給他講,也是為了防止他走歪路。
程越估計顧襄不會知道這種青渺宗秘辛,所以現在講給他。
「他只活到三十歲,心訣提升了他的修煉境界,也迅速縮短了他的壽命。」
顧襄在聽到前面的話時,還沒有反應。等程越說到「三十歲」,他包紮傷口的動作停住。
「程越,看在我們過去有過幾年一起長大的時光,你能不能想我點好?」
「我只是實話實說。」
程越面無表情地陳述事實。
事實就是,顧襄走在一條自取滅亡的道路上。程越知道後來有過幾任宗主,比較心急,也修習了這門心法,最終沒有一個得到好下場。
但顧襄不能理解他的做法。
「所以你來到這裡,就是專門告訴我,我只有十幾年可活了?」
「我來的時候,想過你應該會修煉旁門左道,如果是別的我就不管了,但這個,我了解過,所以能夠告訴你它的危害。」
程越有一說一,很坦誠。
「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當初說讓我好自為之,結果你現在又跑到我面前指手畫腳,你不覺得你自己很彆扭嗎?」
顧襄以為此生都不能再見到程越,他也不想見對方。
他現在過得正好,不需要桃花山的幫助,當然也沒必要再聽從他們的管教。
然而程越讓他少自作多情。
「我只是怕你泥足深陷,拔不出身子的時候,又要去求師父。如果你一招不慎,練出個三長兩短,他還要為你哀悼。
你可以隨便活活,但別把自己真折騰死了。唯一能給你收屍的人只有他。你以為現在那些唯你馬首是瞻的同門,真的會為你的死而傷心嗎?」
程越說的都是顧襄不愛聽的實話。
他當然知道,他的同門虎視眈眈。如今青渺宗有氣色了,大家都在惦記著這個宗主之位。
可這是他千辛萬苦換來的,怎麼可能拱手讓人?
顧襄修煉噬魂心訣的原因也正在於此。他比任何人都要焦慮,他的天賦遠不如宗門內的一些弟子,他隨時都可能被人從宗主的位子趕下來。
而程越,他根本對他的困境一無所知,卻還要高高在上地指責他。
「程越,你這種天生好命的人,根本就沒資格指責我。你天賦奇高,又遇到良師,對你而言學一遍就能學會的劍法,我卻要學十遍、二十遍。
可每次我和你對打時,我依然會輸。
因為你已經擁有了一切,所以你對於這些都不屑。你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宗主之位,你能在所有門派面前大展身手。你抬抬手指就能輕鬆擁有的東西,你知道我要犧牲多少才能換來麼?
你不知道,所以你總能輕飄飄地質問我幾句。我不明白在我千辛萬苦過上好的生活之後,你又為什麼非得出現在我面前,提醒我,有的人就算什麼都不付出,也能過上我夢寐以求的生活?」
顧襄越說越覺得自己可悲,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在桃花山的那段時光簡直要成為他一輩子的心理陰影,因為那裡永遠有程越的身影,永遠提醒著他,他筋疲力竭走到的終點,是某個人的起點。
「你總是說讓我別去麻煩仙人。如果我能像你一樣,什麼麻煩都輕鬆擺平,我永遠都不會回桃花山。」
兩人理所當然地談崩了,程越話語生硬帶刺,達不到任何勸顧襄回頭的效果。
而顧襄,他看見程越心中就仿佛被針扎了,不管程越說的是什麼,他都不可能聽從。
這是顧襄第一次毫不掩飾地袒露自己對程越真實的心境。程越在他宣洩後,凝視他很久,最後說了一句話。
「顧襄,這不是起點終點的問題,而是你從一開始就選錯了路。」
顧襄不會去深思這句話的意思,他說過,他不後悔曾經做過的每一個決定,死也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