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線球的沙發套好像很久沒清洗,污漬早已成為象徵著沙發年頭的痕跡。一進來便能聞到一股發霉的、混雜著煙味的氣味。
她隨手在【背包】抽了張紙巾隔絕與燈開關的接觸才按下開關,燈光閃爍了幾下才亮,抬眸一看,圓形燈罩里不知有什麼東西在中間一片,黑漆漆的,猜測是死在裡面的飛蟲。於是面無表情。
雖然這間房算是較大的了,但能明顯看到處處都是沒清理好的污漬痕跡,她有點生理性厭惡,但還是沒什麼情緒地掃了一遍房間確保沒有隱形監控之類的東西。
緊閉上門後,她才有了些情緒波動。
垂下銀扇般的睫毛,目光投向腳踝連到小腿顯露出的黑色花紋。
黑色的花紋長成形了,那是一朵鬼魅的鳶尾花,漆黑地鋪在白皙纖細的小腿上,就像天使潔白的翅膀上長了一根黑色的羽毛。
那處泛著尖銳的刺痛,不依不饒地纏繞著小腿。
手忽然握緊了一柄修長手術刀,她半跪下身,將陰寒的眸光落在那處花紋上。果斷冷靜地用手術刀將遍布花紋的那片颳了下來。
冷汗瞬間落下,她臉色蒼白,卻一聲不吭。
握住手術刀的手微微顫抖,又再一次狠戾乾淨地將殘餘的花紋刮下。
因疼痛而喘息,她死死咬著毫無血色的唇,咬破嘴唇而在口腔嘗到血的鐵鏽味道。
小腿的劇烈疼痛幾乎讓人喘不上氣兒,比同於凌遲處死,儘管手術刀鋒利,但那疼痛依舊是難以忍受。
原本光滑細膩的小腿如今血肉模糊,猙獰可怖,確保沒有花紋在了她才丟下手術刀從【背包】放出一堆治療藥品使用。
傷口很快長出新肉,那花紋也再次出現,不過這次是很小一簇黑色在腳踝,與剛生長時一般。
格姻從楊姐口中大致了解到了這種詛咒:據說是【克蘇魯的星之眷族】的「懲罰詛咒」,這種詛咒一旦沾染便會不斷生長,致使其蔓延整個身體就會漸漸使皮肉腐爛、身體逐漸變異,這時玩家的面板各項數值會直線降低,並且變異後皮膚大面積接觸空氣就會導致身體膨脹、流膿,直到詛咒蔓延到大腦後會導致【精神值】清零,旋即徹底死亡。
被詛咒者可以通過皮膚接觸來將詛咒傳播,但他們每當傳播一人身體便會腐爛加速,因而限制了這些人的發揮。
否則估計不會有人進入灰色區域,而是在此之前都被感染成被詛咒者。
不傳播能長久地像個怪物一樣活著,但傳播卻要像個怪物一樣短暫的活著。
或許有人會認為當個怪物不如直接去死,但人這種頑強的生物,從來不會甘心就這樣死去。
死去只是一個目的,達成某個目的所需的契機。
沒了目的,沒有一個人願意去死。
這怎麼不算是做到了極致的利益至上呢?
自殺,當然有人這樣做。
目的是結束痛苦的詛咒與折磨。
但當然是少數。
大部分人都不願意死,或者說他們想活。
就算卑微如螻蟻,陰暗如老鼠,也要在痛苦與折磨中掙扎求存。
因為這是本能。
你的身體不想讓你死。
然而解除詛咒唯有得到【克蘇魯的星之眷族】本神或【克蘇魯】的認可才能解除詛咒。
但高高在上的神明顯不會插手對人的救贖,而降下詛咒不過是遊戲系統與其的一個機制——背叛祂將由系統直接從【神】之手中降下詛咒給那些背叛者。
類似於權限,遊戲總系統獲得了【神】降下詛咒的權限,但也僅限於某個特定條件才可以降下詛咒。
也是對遊戲總系統的一種限制。
但遊戲大抵是沒有解除詛咒的權限的,以至於身受詛咒的人根本沒機會獲得原諒。
但據說各類【神】之間也會有交流,雖然極少,很稀有,但的確會有些不得已的簡單交流。
也難怪灰色區域外的被感染者會那麼卑微地祈求她,想來也是覺得只有【神】這一環有機會救他們。
只可惜他們遇到了【偽神】。
一個不會擁有長鼻子的匹諾曹、和一個演技極好的欺詐者。
血肉生長時有些癢,但格姻仿佛感受不到這些影響她的感官,冷靜地將割下的血肉裝進黑色塑膠袋裡,那些皮肉上黑色的花紋攀附得更厲害了,視線掃過,微頓住動作。
轉而眸光閃爍,射出一道無比惡劣而殘忍的暗芒。
既然幾百個人、幾千個人身受詛咒它不理會。
那幾萬個人、幾百萬個人,甚至整座城池的人受到詛咒呢?
唇角上揚,古怪的笑意越發燦爛。
——它還會,置之不理嗎?
跟著格姻進來的機器人忽然卡頓了一下。
就像是察覺到潛在的威脅。
……
次日清晨,房間內空無一人。
窗簾間隙射出來的朝陽影影綽綽落在一張卡牌上。
色彩鮮艷的卡牌圖案是中世紀貴族古典優雅的臥室。
卡牌界的好東西不少,這張【升級版中世紀臥室牌】屬於B級道具,五千積分,一次只能讓使用者進入其中12個小時。
但有限制,只能在非副本區域使用,並且如若有人在外面撕毀這張卡牌,那麼使用者將即刻出來,卡牌失效。
並且連那個機器人都毫無阻力地進來了。
它也不說話,就默默跟著她飛來飛去。儘管沒人理它,它也會一直跟著你。
她蜷縮在被子裡,睡顏清冷柔弱,膚色雪白乃至唇瓣顯得嫣紅,單看外表根本想像不出這是一個怎樣冷戾惡劣的靈魂。
機器人也默默伴隨她,甚至貼心地替她掖上了被角。
是的,人工智慧就是這麼人性化。
誰讓如今已經半個腳進入賽博朋克時代。
只不過這裡的科技更願意投入在監管玩家的機器人上,而不是玩家們的生活質量和日常賽博朋克化。
不然也不會出現如此破舊質量極差的民宿。
上層人是不會與下層人感同身受的,他們比起讓下層人站起來工作,更喜歡讓他們跪著被監管而不得不工作。
每個人都想要成為更上一層的公民,聽楊姐說,唯有賺取積分,不斷上交給上層達到一定值才會晉升。
這是個漫長的過程,因為玩家在這裡平均加上參與副本賺積分每人每個月才會賺兩萬的積分。
那房租呢?食物和水的價格不貴,但道具和武器呢?並且他們隨時可能面臨被罰款的威脅,以及受傷需要補充的道具。
而晉升卻需要一個天價積分。
那是一個大部分人甚至都無法企及的數額。
況且他們也是要繳納稅款的,昂貴的稅收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上層人的消費大部分來自於三等公民,也是群眾最多的公民等級。
畢竟,一等公民享有免稅權。
二等公民則是不需要繳納那麼多稅額。
可他們沒有權利反抗,因為那些機器人能輕而易舉地鎮壓住他們。
交不起稅的,趕出去。
敢反抗的,囚禁起來。
因此就算階級矛盾尖銳,他們也無能為力。
而格姻恰好可以利用這一點。
在她們的角度,來達到自己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