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痛地縮脖子,嗚嗚叫。
他不松,將她抵在樹幹上,吻得愈發粗暴用力,像是要將她融化了吸進身體裡才能彰顯他對她的獨占。他呼吸熨燙,噴在她臉頰上,她沉迷於他的氣息,渾身發麻,要化了,分明被吮得舌根發疼,卻不由自主貼他更近,手指下意識抓他更緊,嘴唇也不自覺順從迎合,勾含他的唇他的舌。
著了魔了,腦子只剩一個意識:她是屬於他的,只屬於他的。
「嗚——」她在迷醉中輕吟。
他慢慢鬆開她的唇,低眸看她。
她望著他,微微喘氣,眼睛濕潤又清亮,小小的嘴唇紅紅腫腫。
宋焰拿拇指在她唇瓣上輕輕撫,說:「對,就是吃醋了。……下次,你再敢讓我吃醋試試。」
第62章
冬天的清晨,天微微亮。
南城區第三高中外的馬路上安安靜靜,空無一人。
上午六點多,學校對面的小賣部都還沒開張,賣早餐的小推車也尚無蹤影。
薄霧蒙蒙,路兩旁的樹木光禿禿的,偶有幾隻鳥雀在上頭蹦躂,晃得枝椏搖一搖,又恢復靜止。
宋焰拉著許沁從道路中央跑過,呼出的霧氣像團團的棉絮散在風裡。
八煙橋公安局離他們高中近,兩人便沿著空蕩的大街一路跑了過來。
學校裡頭靜悄悄的,門房大爺都還沒醒。
宋焰帶著許沁跑上馬路牙子,到了院牆邊。
許沁抓住欄杆往上頭爬。宋焰托住她的腿和屁股,護著她慢慢爬高,她一下要試探腳夠不夠得到橫杆,一下又要選擇下一步踩在哪兒才能受力,一下還得聽他指點「踩這兒,抓那兒」。
她行動笨拙,好不容易翻到欄杆另一面,下去的路更難。
「小心。」宋焰低聲。
「嗯。」許沁慢慢降低重心,抱住細杆,像只小浣熊一樣滑了下去。
她鬆了一口氣,爬上爬下的,她出了一頭汗。
正準備等宋焰呢,他在另一頭,退後幾步,突然加速衝來,一躍而起,兩三步踩上圍牆欄杆,縱身從上邊飛過來,落地。
許沁:「……」
宋焰拍拍手上的灰,看她:「怎麼了?」
「……」許沁立馬搖了搖頭。
驀地想起,少年時也是這樣。他跟他那一幫兄弟們圍在欄杆下仰望著指點著,護著笨手笨腳四肢不協調的她翻牆,等她慢慢吞吞落地了。那群少年們呼啦啦像風吹樹葉一樣,一個接一個從欄杆上靈巧越過。
他又拍拍她衣服上的灰塵:「想什麼呢?」
「想起高中時候了。」許沁拉住他的手,「峰子那群人呢,還跟你有聯繫嗎?」
「上月還聚過,地震後休假那段時間。」
「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
「都混得挺好。」宋焰說。
許沁抿抿唇,不繼續問了。
她轉頭看,發覺校園竟和十年前沒有多大分別。
石亭,操場,台階,竹林,教學樓,和印象中別無二致,唯一的變化大概是比記憶中破舊了些。
繞過竹林上台階,進了教學樓。老舊之感愈發清晰,扶手掉了漆,樓梯上有坑窪的裂痕,牆壁上泥灰斑駁,牆角的綠漆褪了色。連空氣都充斥著一絲微腐的氣息。
許沁想,十年不來,它獨自在這兒老去了。
四樓是他們的教室,許沁趴在窗口朝裡頭望,桌椅擺得不算齊整,黑板上還留著化學題。
正望著,宋焰兩三下撬開窗戶,翻身入教室,開了教室門。
許沁眼睛一亮,一溜煙竄進去,四處望望,頗有些感慨:「怎麼感覺教室這么小啊,桌子椅子也很小。」她轉身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興奮地左看右看。
「還記不記得你的位置?」宋焰問。
「那麼多年了,哪裡還記得?再說,好像換過座位。」
宋焰走到第一組第二排,長腿跨過椅子,坐到裡頭靠窗的座位,說:「高一開學的時候,你坐這裡。」
他說著,望一眼窗外。
東方的天空已經露出朝霞,植物園裡傳來隱約的鳥叫聲,但校園仍在安靜之中。
一切都很安寧。
她跟著湊過來:「讓我坐坐。」
他起身跨去過道上。
許沁竄進去坐好,四下看一遭,像是感受著什麼:「唔,有點兒印象了,以前坐過這裡。」她扭頭,「我記得你的座位在後邊。」
宋焰笑笑,走去第二組最後一排,拉開椅子坐下去。
他看向許沁,她沖他燦爛一笑,又扭頭看窗外去了。
自從進學校後,她就很開心。
想必留在這裡的歲月,於她來說,也是美好的回憶。
宋焰不禁彎彎唇,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很久,隔著一個教室的距離看她。
回憶就在不經意間清晰地浮現眼前。
高中那些年,他便這樣遠遠地看著她;每節課都如此,好像永遠看不厭。
明明是很鬧騰的性格,可看著她就能靜很久。
也就是在面前這條窄窄的過道上,她抱著書包低著頭從他眼皮下經過。分明是擦肩而過,卻走進了他心裡。
為什麼會喜歡她呢?
只會喜歡她吧。
喜歡她被欺負時的柔軟,脆弱,喜歡她被排擠時的孤單,可憐,喜歡她乖乖走過來牽住他衣角時的依賴,仿佛全世界只有他可以給她保護,給她依附。
好像只有在那時,他才是真實地存在著,真實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好像在認識她之前,他沒有真實地存在過一般。
宋焰的小時候只有父親,沒有母親。
記憶里,父親是個很英俊的男人,卻酗酒,暴力,醉了便抓住他毒打,用骯髒的詞彙罵他的母親;清醒了又抱著他痛哭,道歉。
宋焰卻也從未恨過他,孩子的潛意識裡分得清因果緣由。他知道,他的父親不過是個被妻子拋棄,自尊讓人碾成粉碎的可憐男人罷了。
他也聽得懂大人的話,知道他的媽媽去給有錢人做情婦了,所以無論醉酒後的父親如何暴戾,他沒恨過他,只是覺得他可憐。
父子倆這樣過活著,直到宋焰七歲的一天晚上,父親酒醉回家,摔了個跤,頭撞在石頭上。
宋焰第二天開門見到他時,那可憐的男人早已冰冷僵硬。
小宋焰推了推他,叫了幾聲爸爸,可他沒有回應。
小小的孩子走了很遠的路去舅舅家敲門,說:「我爸爸死了,你們幫我收一收,我搬不動。」
後來他被舅舅接走,被屏蔽了一切關於父母那一代的恩怨。
可再如何隱瞞,小孩子也會想方設法聽牆角。原來他的母親早就生了另一個小孩,只是那孩子從小認正妻為母,從未和她見面,也不知她的存在。可即使受到這種待遇,她也不肯回來,她住在一棟別墅里,像只金絲雀。
十歲的時候,宋焰偷偷去找過他的母親。
他一點點搜集信息,找到那處住宅。去的時候家裡沒人,他在外頭等了很久,快睡著時傳來車響。
他第一次見到他的母親,比照片上美麗,也比照片上成熟,靠在一個陌生男人懷裡,身段柔軟得像一條蛇。
他站在路邊看著,像一個流浪的小孩。
那對男女從他身邊經過,沒注意到他。
但是,女人回頭了,短暫地看他一眼,便消失在屋子裡。
毫無緣由的,他很確定,確定她知道他是誰。
可她並沒有多看他一眼。
他轉身走了,走的時候朝那輛車吐了口水。
他再也沒去找過她。
在後來很長很長的歲月里,宋焰都覺得,他在這世上是個可有可無的人,不被任何人需要,也沒有任何人想要,就像他廢物般的父親一樣。
不對,他比他父親還可憐,還要可有可無。至少還有他需要父親,可父親不需要他。母親更不必說。
即使是到了叛逆的青春期,因著他帥氣的外表,圍繞身邊的女孩子多了起來,他也感到深深的厭惡,還有那時囂張狂妄的他絕不會承認的——隱隱的恐懼。
他的父親同樣英俊不凡,可結果呢。
他也會是如此,因為他什麼都沒有。
直到那一天,他透過窗口,看到低著頭抱著書包的瘦弱女孩走進教室,膽怯地從他眼前穿過。
他的心上,仿佛有一道亮光閃過。
如果說在他揮筆在校服上寫上「宋焰」的大名,遞給她穿上時,尚且只是他一廂情願地宣告對她的保護和占有。
那在她把墨跡褪去的校服還給他,讓他重新簽名時,便是她承認了他對她的保護與征服。
就是在那一刻,他被她套牢了。
捆綁在兩人之間的紐帶變成了雙向。
而他心口那道光亮的口子越撕越大,再也不可控制。
「宋焰,我怕摔倒。」你要扶著我哦。
「宋焰,我爬不動了。」你背我啊。
「宋焰,我冷。」你抱抱我呀。
「宋焰,我有點難過。」你來哄我啊。
「宋焰,那個男生摸我的手。」你去打他。
「宋焰,我一個人不行的。」要你陪著才行。
「宋焰,你快點把我偷出去啊。」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別的誰都不行。
「宋焰……」
她變著法兒地折騰,像是心裡缺少什麼似的,不斷想要從他的所作所為里去證明什麼,證明她對他的重要性也好,證明他對她的愛也好。她像是不知滿足一樣,不斷從他這裡索取。
而他完全受用,一次次給她回應,給她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