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依賴他,越信任他,越需要他,他越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她在他面前展現的那不為常人知的一面,更是只有他能獨家享有的。
只有他能讓她快樂,讓她釋放。而這個事實反過來叫他異常滿足安定。
兩個在外人看來毫無相同點的孩子,竟就這樣緊密無間不可分割地過了三年。
他心裡那塊空缺的洞口一點點被填滿。
直到分手那天,被一次性掏了個空,仿佛父母施加在他身上的年少噩夢再一次重演。
宋焰的思緒立時打住。
他垂下眼眸,看著課桌上小刀划過的痕跡,稍稍抿了一下唇。
分別的時光無需再提,好在縱使一路艱辛坎坷,如今已經重聚。
他感應到什麼,抬眸看過去。
教室另一頭,許沁趴在課桌上,含笑看著他,眼睛亮閃閃的:「你在發呆?我看你好久了。」
她的笑容輕而易舉撫平一切。
「嗯——」他摸摸鼻子,「在想工作的事。」
他撒了個小謊,很快岔開話題:「畢業後你回過學校沒?」
許沁搖頭:「你呢?」
他但笑不答。
來過很多次,每次都是清晨或夜晚,或是寒暑假,每次都避過上學的學生們。
偌大的校園,只有他一人,獨自遊蕩。
親眼看著操場上的草木枯了又黃,看著教學樓的牆壁漸漸斑駁,看著台階上的石磚緩緩裂開……
十多年來,學校於他來說,是一座安靜而寂寞的城,裡頭裝著無數關於他和她的回憶,默默在時光中老去,卻不褪散,日復一日固執地等待著丟失了回憶的人過來找它。
一絲陽光穿透薄霧灑過來,照在許沁的頭髮絲上。她眯著眼睛看過去,拿手掌擋住光線:「啊,太陽出來了。」
她問:「是不是要走了,過會兒學生們都來了。」
「再玩兩分鐘。」宋焰說,起身走去講台上,拿黑板擦把黑板一角擦乾淨。
許沁好奇,跟過去:「你幹什麼,寫字嗎?」
「嗯。」他從粉筆盒裡拿出一支粉筆,轉身在黑板上寫字。
許沁伸著脖子看,剛看到一個「許」字,宋焰一隻手捂在她眼睛前:「一邊兒寫去!」
「小氣!」許沁哼一聲,故意和他拉開距離,拿了黑板擦去擦另一角。
擦完了,拍拍手上的粉塵,伸手去盒子裡拿粉筆。
指尖觸及盒底的一刻,她整個人定了一定。
她尚且不太相信,緩緩低頭,可手指上沒有粉筆,卻勾著一枚銀色的戒指。
細碎的粉塵也遮不住鑽石閃耀的光芒。
她腦子裡瓮的一下,瞬間沒了半點聲音,只有金色陽光里她淺淺的呼吸聲。
太陽升起來了,陽光透過明亮的窗戶灑滿十年前的教室,幾十張空桌椅映著晨光。當年便是在這裡,坐在最後一排的少年勾唇看著坐在窗口的少女。
許沁心臟砰砰狂跳,愣愣回頭看宋焰,他微低著頭,在黑板上寫字,白色粉筆在一行字的末尾用力地一划,畫出一個圓滿的句號。
黑板上書寫著:「許沁,嫁給我。」
宋焰放下粉筆,側過臉看她,很認真地看著,半晌,緩緩一笑,那笑容像是跋涉過千山萬水,說:
「許沁,給我一個家吧。」
第63章
走出校園的時候,許沁的眼睛還是濕潤的。
那時候,太陽已經完全升起,金色的晨曦灑滿大地,薄薄一層籠罩在冬日蒼茫的校園裡。
成群結隊的高中生背著書包,嘰嘰喳喳走進校園,很快就散布到各處,台階,走廊,教學樓。
他們穿著統一的校服,他們的臉那樣鮮活,年輕。許沁想,當年這個年紀的她和宋焰,也有著同樣青澀而乾淨的臉。
是到了這一刻,她才深深意識到,過去的十年意味著什麼。
十五歲認識他時,她還是懵懂少女,他還是飛揚少年。
十八歲與他分別時,她依然稚嫩簡單,他依然年少單薄。
如今,時間的手匆匆一揮,她越成熟越沉默,身邊的少年也一夜之間長成了身材高大肩膀寬闊的男人。
她的男人。
許沁眼睛微濕,用力眨眨眼,吸吸鼻子,低頭看無名指上的戒指。那顆鑽石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又忍不住笑。
宋焰插兜走在一旁,時不時瞥她一眼,從出了教室她便是這幅樣子,一會兒看戒指,一會兒傻笑。
不過,那戒指戴在她手上倒是真漂亮。她的手又細又白,襯得戒指閃閃的。
當初挑戒指時一眼看中這款,那時就想著戴在她手上一定很美。
果不其然。
兩人正下台階,學生們迎面過來,不少投來好奇的一瞥,校園裡平時少有外人進入。有學生調皮,飛跑著從他們中間的空隙里穿過,有的學生禮貌,看出這倆人是一對,跑到跟前一剎車,又從旁邊繞過去。
宋焰見她還在笑,問:「有這麼喜歡嗎?這一路就盯著它看了。」
許沁抬頭望住他,眼神清潤:「很喜歡啊,喜歡到想戴一輩子,一輩子都捨不得取下來。」她又看向戒指了,唇角彎笑,「死了也不取。」
風吹過竹林,葉子刷刷作響。
那窸窸窣窣的響,像是宋焰心底微動的聲音。
他又說:「這是求婚戒指,等正式結婚,會有對戒,方便平時戴。」
許沁把他的手從兜里拉出來看一眼,他的指甲剪得乾乾淨淨,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戴了戒指一定很性感。
且戒指宣示他已有所屬,想著又有些禁慾。
她道:「我怕等你戴上戒指,反而招蜂引蝶。」
他笑一聲:「我身邊蜂蜂蝶蝶還少麼?」
許沁一聽,來興致了:「這些年追你的人多嗎?」想想他之前說要是每個他救過的女人都以身相許,他已精盡人亡,又問,「想對你以身相許的人多嗎?」
「多。」他說,「你不就是其中之一?」
「那你怎麼不多挑一會兒,幹嘛選我啊?」許沁矯情道。
「我瞎。」宋焰說。
「……」許沁瞪他一眼,又看看戒指,問,「你怎麼知道我手指的尺寸,正好合適。」
「廢話。你從頭到腳有哪兒是我不知道的?」
許沁抿唇笑,臉頰微粉,忽異想天開,問:「沒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跟別的女人睡過沒?」
「沒。」他回答異常簡短。
她追問:「那怎麼解決生理需求?」
宋焰淡淡看她一眼,看得出她是真高興的,說話提問已經完全放飛自我。
他沒答,抬起右手摸了摸她的頭。
她愣一愣,反應過來,立馬打開他的手。
他笑出一聲。
「不是有那麼多人想對你以身相許嗎?」她又說。
「看不上。」他答。
她再不問了。
說著話時,他和她從操場邊走過,常青樹上有幾片葉子掉落,院牆欄杆的另一頭是校外的馬路。
十三年前,就是在那裡。
她出校門,走了不到五十米,被他堵住去路。少年下巴一挑,說:「你叫孟沁是吧。老子看上你了。」
一看上,就再也沒移開過眼神。
出了校園,已是早飯時間。
宋焰帶許沁在學校外頭吃早餐。早餐鋪子裡的阿姨還在,鋪子不像老去的校園,看上去翻新過,可招牌早點還是那幾樣,回憶滿滿。
年年的新生和畢業生太多,老闆早就不認得許沁,卻認得宋焰,端面碗上桌時給宋焰打了聲招呼。
許沁詫異,道:「當年你真是風雲人物,過了這麼多年,老闆還記得你呢。」
宋焰笑笑不說話,抽了筷子遞給她。
她不知道,畢業後,他每月都來一次,除了當兵那段時間,基本沒間斷。
早餐吃到一半,許沁手機響了,她看一眼,臉色微微變了。
宋焰抬眸,來電顯示「爸爸」。
鋪子裡買早餐的學生很多,吵吵嚷嚷。
宋焰說:「這裡吵,出去接吧。」
「嗯。」許沁繞過滿屋的高中生,去外頭接電話。
不到一分鐘,人回來了,慢慢道:「我爸叫我過去一趟,有話跟我說。」
宋焰:「行。等你辦完事了,給我打電話。」
「噢。」許沁說完,還在原地坐著,有些走神。
「想什麼呢?」
許沁不舍:「你為了陪我才請假,我卻把你撂下了。」
宋焰笑一下,難得帶著點兒年少時的痞氣,道:「那你好好想想,用什麼方法補償我。」
她認真問:「什麼方法?我都已經要嫁給你了誒。」
他看她半刻,不開玩笑了:「沒事兒。去吧。」
許沁坐車離開的路上,才反應過來他說的「補償」是什麼意思,不禁望著天空「啊」地嘆出一口氣。
……
見面地在八煙橋的一家港式茶餐廳。大堂里用餐的人不少,但走到裡邊的包間區,就安靜許多。
許沁一進餐廳就有些不自在,越往裡走越忐忑。想起什麼來,她摸摸手上的戒指,才安心一點。
推門進包間,只有孟懷瑾一人。付聞櫻和親戚們都不在,孟宴臣也不在。
她稍稍落了半口氣。
桌上擺著幾樣精緻的小點心。
待許沁坐下,孟懷瑾道:「吃些早點,特意給你點的。」
許沁已經吃了半飽,可看看孟懷瑾有些憔悴的臉,她還是拿起筷子,夾了只蝦餃。
來餐廳的路上,她看過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