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一一的生日宴玩的很開心,一整個酒吧都燃燒了起來。
結束後,阮檸有點喝多了,但還算清醒。
馮一一倒是醉的不省人事。
她給他叫了代駕,報了地址,目送那輛SUV駛遠,這才長吁一口氣,捂著陣痛不已的額頭,蹲到了馬路邊。
嗡嗡。
新買的手機震動了兩下。
是魏訊的消息:【檸檸,我出來了,明天去陪我打撞球,還有幾個證監會的退休老領導在,好好表現。】
下面還有一條:【改天我陪你一起去看望岳母,她一定很想自己的女兒。】
配上一張病房照。
母親兇狠的打翻食盒,人瘦的皮包骨,原本貌美如花的臉龐,也乾癟的皮膚皺巴巴,似骷髏。
阮檸「啊」的一聲,死死握著手機,發泄一般的低吼。
路人甲乙丙用奇怪的眼神看過來。
阮檸苦笑兩聲,抹了抹濕漉漉的眼睛,深吸一口氣,從馬路邊起身。
卻發現,不知何時,有人在她身邊的地面上,放了一連旺仔牛奶。
「姐,問你一個問題唄。」
「說。」
「如果我惹姐姐生氣了,要如何快速哄好?」
「給我買一連旺仔牛奶,姐姐就原諒你!」
那一年,阮蕭八歲,她十三歲。
弟弟不小心打翻了墨水,毀了她的假期作業本,才有了這一段對話。
只是後來給她買旺仔牛奶的人,是厲城淵……
「小姐,您要去哪?」計程車司機耐心詢問。
阮檸揉了揉依舊疼痛不已的額頭,稀里糊塗的,就報了一個地址。
司機感嘆,「你是去市一中的舊校址啊,我兒子也讀一中,他們現在的新校舍,可好看了!」
計程車起步。
一輛黑色邁巴赫,緊隨其後。
到了地方。
由於市一中已經搬遷,原本繁華的校區夜市沒了,就連小胡同里的蒼蠅小店,也倒閉了一大半。
門上貼著一張張褪色的「旺鋪轉讓」。
巷尾。
一家麵館還開著,掛在斑駁磚牆上的燈箱,「面」字的LED燈珠壞掉了,一閃一閃,很刺眼。
老闆娘在露天小廚房一邊煮麵,一邊抱怨丈夫,「你說你,我這輩子嫁給你,真是倒了三輩子血霉了,男人窩囊成你這樣,還有得救嗎?」
「嘿嘿,只要我媳婦還要我,就還有得救。」
老闆很疼媳婦。
老闆娘踹他,「去去去,一大把年紀了,三個兒女都長大成人了,少給我甜言蜜語,你不害臊,我還不好意思呢!」
一對老夫老妻,甜蜜又恩愛。
阮檸帶了一身酒氣,默默在暗處看了一會兒,才走出來,進了店。
老闆熱情招呼。
她莞爾一笑,「叔,姨,你們,還記得我嗎?我是檸檸啊!」
話音甫落。
老闆娘和老闆面面相覷了一秒,就直接哭了。
阮檸被老闆娘死死抱住,一口地道的京片子,「你個死丫頭,一走就是五年,國外就那麼好啊?月亮也比咱們京港市的圓?」
「是啊,我在芬蘭好吃好喝,過的可滋潤了。」
阮檸笑著,又催老闆,「叔,我想吃你親手做的豆面炸醬麵了,你給我去做一碗,好不好嘛?」
她難得撒嬌,大概是酒精作祟吧。
老闆笑呵呵點頭,「好好好,叔這就去給你做,我們檸檸想吃的,叔都滿足你!」
等老闆去廚房做炸醬麵。
老闆娘拉著阮檸,坐到有點簡陋陳舊的小桌旁,握著她的手,問東問西。
最後,還是問出了她最想問的那個問題。
她說,「檸檸啊,你和城淵,真的……分了?」
「嗯,反正他也沒喜歡過我,一直是我死纏爛打的,現在這樣,挺好。」
阮檸起了一瓶北冰洋,對著嘴喝。
老闆娘唉聲嘆氣,「多可惜啊,記得之前城淵在我們店裡打工,你每天都來幫忙,咱們也是這麼一來二去變熟的,我還跟我家老頭說,你們兩個,以後肯定成!」
「他有人了,很漂亮,還懷了孕,是幸福的。」
阮檸一口氣,喝了一整瓶北冰洋。
味不對了,太商業化!
她扔掉瓶子,笑盈盈,「姨,我現在挺恨他的,咱能不提這個人嗎?」
「可城淵他前幾天還在這坐了一晚,就為了……」
老闆娘的話還沒說完。
門口竟傳來宴月亮嬌嬌嫩嫩的聲音,「老師,我想吃豆面炸醬麵,必須配上冰鎮北冰洋,嘻嘻嘻,想想就好饞啊!」
門一開一合,掛在上面的手工風鈴晃悠了幾下,串珠子的繩子斷裂,摔碎了一地。
那風鈴,是很多年前,她磨著厲城淵一起做的。
宴月亮見狀,無辜的捂了捂嘴,「老師,我……我不是故意的,不然我出錢賠吧。」
「無所謂,太舊了,該扔了。」
啪!
阮檸不小心踹到了桌旁的垃圾桶。
宴月亮循聲看了過來。
厲城淵正正好好的,與她四目相對。
他依舊是那一套老舊過時的運動服,logo洗褪了色,圓領處,隱約看得到有紅色線頭支棱出來。
宴月亮驚呼,「阮姐姐,這麼巧?你也來這裡吃麵?」
小姑娘說完,就很不開心的撅起嘴,朝厲城淵抱怨,「老師,你壞啦,你不是說,這裡是和人家的秘密基地,不會告訴第三個人的嘛!」
秘密基地?
阮檸笑了笑,有點苦。
很久很久之前。
有一個天真的小女孩,也這樣抱著孺慕之情,跟他說,「哥,這裡可是咱們兩個的秘密基地,你要是敢告訴第三個人,我就和你斷交,一輩子不搭理你!」
很好,他告訴了宴月亮,那他們就,真的斷交吧!
阮檸起身,不去看宴月亮和厲城淵,只是很抱歉的跟老闆娘說,「臨時有點事,先走了,幫我跟叔道個歉,改天我再過來吃他做的炸醬麵。」
「好,那……」老闆娘看一眼掛在厲城淵懷裡的宴月亮,嘆口氣,有些尷尬,「有空就來,我和你叔隨時歡迎你。」
「嗯。」
阮檸走到門口,踩著那一地的碎珠子,出門。
厲城淵胳膊抬了一下。
就聽宴月亮拿著手機,哎呀一聲,臉紅了,「老師,你快看,跟一群不三不四的男公關混在一起的人,是不是阮姐姐啊?這都上熱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