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您致意,元帥閣下。」
恢復了人形,坐在車夫位置上的阿萊克謝一聲吆喝,六匹皮膚下隱隱有魔紋流轉的青黑色駿馬打了個響鼻,馬車緩緩停在了府邸前。
人還未出車廂,一雙手就從打開的車門後伸了出來。
西提岑帶著爽朗的微笑,和奧列格相互擁抱致意,那等感覺,像極了一名成年男子摟抱孩童。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義子,比我親生兒子還要出色的義子。」
「未來的很多事情,免不了要靠他來操持。」
伴隨著西提岑的聲音,整頓好儀容的羅恩挺著胸,踏著沉重的步伐走下了馬車,直挺挺地立在了奧列格身前,朝著奧列格躬身行禮。
「羅恩,見過元帥大人!」
必須要說,換上了一身考究禮服的羅恩,只是那樣站在那裡,平白無故地便自有一股昂然之氣,就像是路邊栽種的、符合軍事貴族們審美的藍紋闊葉松。
不同於其他松樹,松針寬闊扁圓呈細紡錘形、樹幹與松針上都有密匝匝的藏藍色條紋纏繞的藍紋闊葉松,生長在極北冰原的邊緣山林中,無論面對多大的風雪,都能挺立軀幹屹立。
自從有一名遠征極北冰原凱旋的曼德帝國將軍歸國後,國內的軍事貴族們,便不約而同地喜愛上了這種志氣不凡的林木。
奧列格府邸周圍的綠化帶上,起碼有數百株這樣的闊葉松,此時羅恩如此的氣勢,竟是有種隱隱化作這些松林的模樣,甚至在那屹立的堅韌之下,還蘊藏著一股龐大的、容納百川的力量。
「有意思的小子!」
奧列格一愣,隨後大笑著拍了拍羅恩的肩膀。
「奧列格·瓦爾第,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
「如果沒有,這個老狐狸,一定會告訴你的。」
齜牙咧嘴地朝羅恩擠了個鬼臉,眼見羅恩依舊是那般守禮恭敬的模樣,奧列格的眸子深處閃過一抹由衷的讚許,這才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引著二人朝府邸內走去。
羅恩則不免震撼地看著這位神奇的人物。
如許偉岸,如許威猛。
奧列格的模樣,以及他體內那股狂暴的、實實在在屬於上位上階的魔氣,都讓羅恩對這位曼德帝國的猛將,生出了敬畏之心。
能將魔劍士的特殊力量魔氣修煉到這種程度,只看他方才吐了一口氣,空中的雪片就在被那一口熱氣融化前,盤旋著攪做了細碎的雪屑,這種凝練到極致的力量,遠不是羅恩這個躋身上位不到一天的新手所能抗衡的。
「任重而道遠啊!」
想到大圖書館,以及還在沉睡的大競技場,羅恩嘆了口氣,快步跟上奧列格的步伐。
出乎意料地,外面灰撲撲的府邸內部,設計卻是精妙非常。
並不繁雜華麗,每一樣家具、物件,都在儘可能的貼近簡約、實用,若非那些家具的大陸風格極其明顯,眼前的場景,竟是讓羅恩有種夢回前世的感覺。
但簡約,並不代表廉價。
會客廳中那張黑漆漆的長桌,就是用昂貴的凝神黑檀木的原木,整塊兒地切割、雕刻而成,上面的血棘花花紋,用的是暗刻的方法,只有從某一特定角度看過去,才能看清上面刻畫的各色花紋。
牆壁上懸掛著的,用飛龍脊骨為劍身、龍爪為護手的、足有三米長的白色大劍,鑲嵌在一塊灰濛濛的石板上,定睛去看,這柄大劍的劍身上,不時還有一條飛龍形狀的綠色虛影在閃爍。
顯然,這是一柄難得的絕世凶兵。
很難想像,如果這位身高兩米有餘的巨人元帥揮動這柄大劍,會在戰場上掀起一股怎樣的殺戮風暴。
其餘的諸般家居陳設,無論是工藝,還是材料,都考究非常,頗有一股老學究老貴族們特有的懷舊審美氣息。
很快便有僕役送上茶水點心,抿著可口的香茶,在奧列格的熱情邀請下,三人先是各自吃喝了一陣,僕役們才撤下滿桌狼藉,點上了一爐薰香。
「我簡直要懷疑你是一個東方人了,奧列格,這可不是你的作風。」
用一塊方巾擦拭了嘴邊的點心殘渣,西提岑挑了挑眉,滿面笑意地開口道。
「陛下說,像我這樣的粗人,有必要提高一下。額,生活水平?」大剌剌地岔開腿坐在天鵝絨面的沙發上,奧列格拍了拍腦袋,「不過這薰香的味道,確實香噴噴的,我懷疑我都要變成成一個小白臉了。」
西提岑與羅恩同時露出了難懂的神情,整個房間裡,只有你才是和小白臉完全絕緣的存在罷!
「言歸正傳。」
西提岑攤了攤手。
「陛下賜予羅恩的封地,就在泊斯公國的土地上。」
「不久之後,泊斯公國嘛……或許,沒有必要存在了?」
「以他的功績,這樣的獎賞無可厚非。」
奧列格攤了攤手,眸子裡閃爍著與他外形極不相符、可以稱之為智慧的光芒。
「能夠順利發展,做為帝國的戰略要地安插在獵鷹同盟國境中,固然是好事一樁。」
「就算經營失利,也只不過是一塊貧瘠的境外小鎮,對於帝國的財政來說,甚至連損失都算不上。」
羅恩目瞪口呆地聽著奧列格的分析,只感覺人生之奇,不外乎如此。
一名衝鋒陷陣、身形又如此狼閌碩大的武將,無論在民間的故事中,還是那些文人撰寫的史料當中,形象就和那些熱血上頭的市井好漢一般。
只要振臂一呼,衝鋒在前,不需要任何的腦子,就可以勝仗連連。
可是,能夠以元帥的身份,指揮急就章組成的、水平堪比民間自衛隊的大陸聯軍,擊退遊牧汗國進攻並大舉反攻的人,智力水平又怎會差呢?
「……那麼,來我們軍部如何?」
話鋒突然一轉,奧列格突然殷切地看向了羅恩。
「噢啦,好男兒就應該在軍伍中廝混,這才是正道嘛!」
「願腐爛殭屍吃掉你的腦子!」
「別想再從我們法務部手上撬走一個好手!」
西提岑瞪著眼睛,像極了一頭護食的雄獅。
眼見西提岑如此堅定,奧列格連連擺手,再也不提讓羅恩加入軍部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