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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同淋雪妄共白頭

2024-08-16 18:08:25 作者: 賭書潑酒不潑茶
  琳琅滿目的膳食擺了滿滿一桌,殷淮安不讓任何人在旁邊伺候,丫鬟們便紛紛退下,連雲落也將錦匣擱在一旁的多寶格上後退出聽音閣。

  殷淮安脫下大氅搭在衣架上,回身看慕容懷月依舊將身上的大氅裹得緊緊的,問道:「是冷嗎?」

  「嗯。」慕容懷月坐下,對殷淮安扯了一個不算明媚的笑容。

  「明日府內會燒地龍。」殷淮安也坐在桌前,倒了杯熱茶遞過去。慕容懷月道過謝,慢慢喝著,熱茶下肚,身上倒是暖和了些。

  兩人一時無言,慕容懷月還在想著殷淮安那一聲意味不明的「月兒」,心緒煩亂。

  剛剛那聲「月兒」之後,兩人視線相對,殷淮安便移開視線,扭頭同雲落說些什麼。

  慕容懷月有些恍惚,是自己聽錯了嗎?

  她沒有去提,只是當做無事發生,安靜吃飯。只是她沒什麼胃口,喝了碗魚湯,吃了些時蔬,就有些飽了。

  殷淮安見她不再動筷,便問道:「就吃這麼點嗎?」

  「嗯,沒什麼胃口。」

  殷淮安不作聲,他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何大夫和雲落詢問慕容懷月在府中的飲食起居和一言一行,自然他也知道慕容懷月的身體狀況。

  看了眼幾乎未動的膳食,殷淮安揚聲讓候在門外的人來送漱口水,然後把膳食撤下去。慕容懷月見進來的丫鬟身上落了不少的雪花,探頭往窗外看了一眼,問身側端著漱盂的丫鬟:「外頭雪下的大嗎?」

  「是,地上已經全白了。」

  聞言,慕容懷月有些神往,只是她現在十分怕冷,便只好作罷。

  誰知殷淮安像是看穿她所思所想似的,呷了口茶悠然問道:「要不要出去看看?」

  慕容懷月有些猶豫:「太冷了。」

  殷淮安差人拿來手爐和暖手筒,又讓雲落把自己的貂絨大氅拿來給慕容懷月披上,這才開口問道:「還冷麼?」

  慕容懷月把臉埋在領口的風毛處,渾身上下被厚重的大氅包裹住,身上暖融融的,她輕輕搖了搖頭,小聲說道:「不冷,很暖和。」

  「走吧。」

  初雪晚膳時分才來,這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將軍府已然銀裝素裹。

  「雪下的這樣大。」慕容懷月禁不住低聲感嘆了一句。殷淮安餘光看向她,鵝毛大雪落在嬌弱美艷的女子身上,更顯得女子楚楚動人。

  「取把傘來。」殷淮安說道。

  旋即,雲落拿了一把油紙傘回來,撐開遮在慕容懷月的頭頂。

  慕容懷月仰臉飛速瞧了身旁的殷淮安一眼,握緊了袖中的手爐。

  幾個人影在雪中慢行,到了府內後花園處,慕容懷月抬頭看了眼匾額,「月錦園」三個朱紅大字上雖落了不少白雪,倒也有一番別致的美。

  慕容懷月未被貶時雖然來過兩次月錦園,但也只是匆匆看過,沒有留神裡面的布景,畢竟那時的她對世上所有華貴之物都司空見慣、視若無物,並不覺得區區一個將軍府有什麼好瞧的。

  北風挾著一片雪花落在她睫毛,慕容懷月眨眨眼,停下腳步。

  「怎麼了?」殷淮安回身看她。

  「雪飄進眼睛裡了,有些不舒服。」

  殷淮安靠近她,撫上她的臉:「抬起頭,我看看。」

  慕容懷月聽話地仰起臉,許是捧著手爐的緣故,殷淮安的手很熱,觸摸到她臉頰的那一瞬,她輕微抖了一下。

  殷淮安用指尖拂去掛在她眼睫上融化的水珠,又輕輕吹了吹,稍稍拉開一些距離,問道:「好些了嗎?」

  慕容懷月眨眨眼,剛才的不適感已經全然不見,便回道:「嗯,已經好了。」

  殷淮安接過雲落手裡的傘,讓跟著的人退下,只剩他和慕容懷月在月錦園裡。他撐著傘,遮住愈下愈大的雪,問:「要回去嗎?還是去前邊看看?」

  「去前邊看看吧。」慕容懷月捨不得回去,倒不是因為雪景怡人,而是貪戀此刻不同於平日的殷淮安。此刻,身旁的男子異常的溫柔,甚至讓她生出了幾分幻覺,讓她覺得她現在是嫁於殷淮安的妻子。

  兩人到了前邊的亭台處坐下,殷淮安收起傘,看著鼻尖發紅的女子說道:「你要是冷我們就回去。」

  慕容懷月沖他笑笑:「不要緊的,難得看看夜裡雪景,挺不錯的。」


  殷淮安一頓,別過臉去。

  「這亭子叫什麼?」慕容懷月問道。

  「醉香亭。」

  「很好聽。」慕容懷月向亭外看去,月錦園內有一處奇石環繞的水景,其中一塊兒四四方方的石頭上刻著「淮月泉」三個字。

  心底輕顫,慕容懷月偷偷看了一眼殷淮安,發現他也在看那水景,於是視線移開看往別處,只是禁不住在心裡發酸,殷淮安是真的極愛秋月明。

  慕容懷月望著地上的積雪小聲說道:「有些冷了,要不回去吧。而且你今日剛回府,還是儘早回寢殿休息吧。」

  「也好,這雪一時半刻也停不了,一會兒地上的雪厚起來,更是難走。」

  說著,殷淮安撐起傘為慕容懷月遮擋。

  雪地難行,兩人剛走了一小段路,慕容懷月就腳下一滑,身形一歪;多虧身旁的殷淮安及時扶住,才沒有跌在雪裡。

  「你沒事吧?」

  「沒事。」慕容懷月一偏頭,望著近在咫尺、水面積了一層薄雪的淮月泉一頓,仰起臉說道,「還是不撐傘了,我想淋著雪回去。」

  「為何?」

  「從前就喜歡冬日戲雪,天地一片白茫茫的,如果撐傘豈不是辜負了天地的一番美意。」

  「好,那就淋著雪回去。」

  殷淮安收起傘,為怕慕容懷月再跌倒,便上手扶住。慕容懷月眼眶濕熱,一個勁兒低頭走路,此刻兩人如同親密夫妻一般,在這白茫茫天地間相伴而行。

  兩處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戲雪只是藉口,和殷淮安同淋一場初雪才是她心中所想。

  慕容懷月攥緊手中的手爐,熱意傳到心底,她心甘情願沉溺在這短暫而虛妄的幸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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