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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酒肆風波引妙紅

2024-08-16 18:10:09 作者: 賭書潑酒不潑茶
  話本里常說「情難自控,是非不明」,這下慕容懷月算是理解透了。

  她抿緊唇角,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笑鬧的花雲,連半分眼神都不分給身旁那人。

  殷淮安慢悠悠倒著酒,說道:「家宴那日驚擾安平公主了,淮安罰酒賠罪。」

  慕容懷月頓了頓,艱澀說道:「無妨。」

  殷淮安一連飲盡三杯酒,見她一直目視前方盯著花雲瞧,沉聲道:「雲兒無父無母,是跟著族中長老長大的,因著成日裡和狼群野馬打交道,所以沒什麼規矩。至於剛才的無禮之舉,我替她向你道歉。」

  慕容懷月短促地笑了一下,說道:「沒事,我喜歡她這樣。」

  殷淮安微微一怔,便安靜不語。

  兩人坐在一起無話可說,氣氛逐漸彆扭起來,幸好宋灝端著酒壺大喇喇地過來,眯著眼說道:「懷月,來,我們喝酒。」

  慕容懷月暗鬆了口氣,一邊躲著宋灝遞過來的酒壺,一邊說道:「明日你要逃學麼?」

  「真掃興,來,喝酒。」

  殷淮安拳頭緊了緊又鬆開,淡然地拿起酒杯沖宋灝一揚眉:「給我倒一杯。」

  宋灝攬著殷淮安的肩頭,眉飛眼笑道:「淮安,你現在立下赫赫戰功,聖上是不是得厚賞你?」

  「怎麼?分一半給你?」

  「那倒不用,只是——」宋灝尾音拖得老長,也不往下說,只摟著殷淮安一個勁兒地笑。

  殷淮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解開腰間的錢袋子丟在桌上:「拿去吧。」

  宋灝撈起錢袋子,扭頭喊道:「小二,把你們這兒的西域美酒都拿上來——」

  話音未落,樓下突然傳來幾聲模糊的喊聲,但不真切。

  殷淮安習武多年,耳力極佳,只是那麼一瞬,他便確定樓下有人在鬧事。

  這也便是胡人酒肆不好的地方了。

  漢人胡人習俗不同,因著一些小事鬧起來也是常事。

  殷淮安不以為意,注意力依舊在慕容懷月身上,可誰知,忽然有人推門進來,氣勢之急,擾了房中歡樂氣氛。

  殷淮安抬眼一瞧,見是樓汛,便問道:「樓下怎麼了?」

  樓汛微喘了口氣,一臉懊惱:「爺,出事了。」

  原來他剛才逮的偷兒是秦國公慕容肅府中管事的兒子,他把人送官後便往回走,誰知剛回到酒肆,國公府的家丁就來酒肆尋他。

  樓汛怕把事情鬧大,趕緊甩托幾人上來請示殷淮安該如何處理。

  宋灝聽了,嗤笑一聲:「秦國公空有虛爵罷了,怎麼?還以為自己是之前的國公爺?也不怕讓人笑話。」

  殷淮安抽起摺扇,不動聲色瞥了眼慕容懷月,低聲說道:「我去看看。」

  「罷了,你別去了,你剛回京可別招惹些是非,還是我去罷。」宋灝攬著樓汛往外走,笑嘻嘻道,「汛兒,一會兒打起來,你得護著我點。」

  宋灝和樓汛出去後,剩下的人也無心取樂了。花雲坐到殷淮安身邊,好奇道:「是很嚴重的事情麼?」

  「沒有,你儘管玩樂,別的不用擔心。」

  花雲點頭,咬著酒杯湊到慕容懷月面前,嘿嘿一笑,說道:「姐姐可真好看。」

  慕容懷月臉一紅,低下頭羞赧不已:「你真是酒喝多了,亂說什麼呢。」

  「我可沒有亂說,不信你問淮安,我從不亂說話。」花雲指著殷淮安,殷淮安用摺扇撥開她的手,輕輕點了點頭。

  是極好看的。

  慕容懷月拉著花雲坐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臉頰,親昵道:「你這丫頭。」

  幾人坐著說了會兒話,倏地,樓下嘈雜聲愈來愈明顯,似乎是鬧上樓了。

  一個靠門的胡姬有些好奇,大著膽子開了條門縫想要瞧瞧情況,誰知,一把凳子赫然出現在她面前,直衝她面門砸來。

  嚇!

  胡姬愣在原地,殷淮安眼疾手快,一腳踹上門,將那凳子擱在門外,這才沒讓玉容花貌的胡姬落得個毀容失色的下場。

  「哎呀!」

  只聞幾聲驚呼,幾個胡姬湊到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花雲豪邁地擋在慕容懷月和秋月明前,拎著兩把酒壺橫在身前要保護她們。


  殷淮安面色陰沉,冷冷地盯著雅間的門。

  忽地,「砰!」一聲巨響,房門被撞開,幾人只瞧見眼前閃過一抹殘影,緊接著便瞧見兩個漢子躺在地上,哎呦直叫喚。

  殷淮安腳尖勾起一把凳子,一使巧勁兒,凳子頓時向門外飛去——

  門外舉著胡刀的胡人被砸中腦門,身子一歪,倒在一邊。

  聽到動靜,樓汛忙甩掉糾纏之人,足尖點地,一躍到二樓,抽出腰間佩刀,手腕一翻一轉,砍掉近處兩個持刀的胡人的右手。血淋淋的小臂滾落到一樓,登時尖叫聲四起,一時,剩下的人不敢靠近。

  樓汛眉眼微怒,持刀橫在雅間門前,沉聲道:「找死?」

  在二樓的幾個胡人漢子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大著膽子說道:「他秦國公府的人欺人太甚,不把我們胡人當人,三番五次來鬧事,以前也就罷了,現如今他偷的是我們妙紅娘子的首飾,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麼?」

  「那你等人怎敢驚擾雅間裡的貴客?」樓汛收刀入鞘,他本不想見血,無奈這兩幫人打急了眼,竟然鬧到雅間去了。為了殷淮安的安危,他這才如此。

  正僵持著,樓下一聲呼叫惹得眾人紛紛看去。

  「喂,你是不是忘記還有我了——」

  樓汛一叉腰,糟了,把他給忘了。

  他探頭看去,宋灝正被秦國公府中的家丁牢牢抓住,動彈不得。

  「真是拖累。」低罵一聲,樓汛指著樓下說道,「你秦國公府的人連他也不認得?」

  家丁們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宋灝咬牙切齒道:「瞎了你們的狗眼!」

  劍拔弩張之際,一聲清亮的女聲在眾人頭頂響起,樓汛抬頭望去,見一白衣紫紗裙的女子握著一柄紈扇,從三樓徐徐而下。

  「好大的陣仗。砸了我的店,砍了我的人——這位爺,妙紅這酒肆迎來送往,只為圖一安穩、賺點小錢。如果哪裡做的不好,惹的幾位爺不痛快,妙紅先在此賠罪了。」

  樓汛見她便是酒肆老闆,回頭看向殷淮安,等他示下。

  殷淮安略一頷首,便不再有所動作。

  樓汛瞭然,盯著妙紅說道:「多有得罪,只是你的人與那秦國公府的人有過節,不小心驚擾了我家主子,所以才有此誤會。」

  妙紅在樓汛眼前站定,離他極近。

  她搖著紈扇,撲鼻的清香衝著樓汛而去,瞬間包裹住他。

  妙紅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雅間正坐的公子,而後媚笑著看向樓汛:「那秦國公府邸管事的小兒子在我酒肆鬧了幾回了,前幾回都不了了之,今兒是怎麼驚擾到爺的主子了?」

  樓汛稍稍往後退了一步,淡然道:「那賊人不長眼,從主子身上摸去了一塊兒玉佩。」

  「那便是了,」妙紅點頭,「他今兒從我房中偷了不少銀兩,還拿走了我兩件貼身衣裳,我酒肆里的人知道了自然生氣,見到秦國公府的人當然也不會有好臉色。」

  正說著,躺在雅間裡哎呦直叫喚的兩個家丁晃悠著站起來,走到妙紅跟前說道:「我們只是奉命來拿他的,卻被你酒肆的人一頓好打。」

  樓汛嗤笑:「拿我?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你擰斷了我們小三爺的胳膊,我們自然要拿你回秦國公府問罪。」

  宋灝在樓下聽著,氣上心頭,大罵道:「啊呸!你秦國公御下不嚴,府中人在外偷盜卻不聞不問,國公府的名聲都被這奸奴丟盡了!還好意思拿旁人問罪?」

  妙紅往樓下瞅了一眼,這才看到還有一位公子正被抓著胳膊,按在地上。

  紈扇往下一指,疑道:「這位公子是?」

  樓汛沉聲道:「當朝太尉宋知世的小兒子。」

  聞言,抓住宋灝的家丁臉色一白,齊齊鬆手。

  宋灝揉著胳膊,一邊往樓上走一邊說道:「妙紅姑娘,我們可只是想勸架來著,可誰知你們的人和秦國公的人都跟瘋了似的,怎麼都拉不住,這才造成眼下這般糟糕的局面。」

  妙紅一笑,揮揮手讓自己人放下刀,而後走到樓梯口,揚聲說道:「讓各位客官受驚了,為了賠罪,妙玉特將珍藏的美酒盡數取出,讓各位開懷暢飲。不僅如此,今日各位在我明珠樓的酒食花銷,一應全免。」

  如此安撫,算是讓大多數人都合了心意。


  只是那秦國公的家丁還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樓汛衝著身旁那兩個家丁說道:「你們回去吧,把今日之事照實告訴秦國公。」

  那倆家丁也是會看眼色的,見如此,便匆匆下樓和同伴一同離去。

  妙紅囑咐了一下酒肆的人,而後轉身笑盈盈地將樓汛、宋灝迎進雅間。

  「不管怎麼說,幾位也都是在我這兒招惹的不痛快,我這就讓他們拿上好酒好菜,幾位慢慢用著。」

  殷淮安不置可否,只悶聲喝酒,一切交給樓汛處理便是。

  妙玉倒了杯酒要賠罪,宋灝擺擺手:「與你何干,你也是白撿的這麻煩。」

  「雖是麻煩,但妙玉也多謝幾位爺給了秦國公府的人一個教訓。」說時,妙玉看了一圈雅間的人,揮手讓胡姬退了出去,等人走後才繼續說道,「雖說太尉公子也在,但那畢竟是秦國公,又是慕容世族的人,幾位爺也不怕那秦國公報復麼?」

  宋灝嗤之以鼻,秦國公早已只剩虛名,何懼於此?

  至於慕容世族——

  從剛才鬧起來後就一直一言不發、安靜待著的慕容懷月終於有了動靜,她輕聲說道:「慕容肅是慕容氏的旁支了,聖上是明君,不會一味地袒護他——」話說一半,她頓了頓,看向宋灝,「你若不放心,我去和父親說說。」

  妙紅輕搖紈扇,笑道:「哦?這位小姐又是何方神聖?」

  花雲跳起來,驕傲道:「我姐姐是安平公主!」

  慕容懷月連忙拉著她坐下,沖她噓聲。

  妙紅輕笑:「罷了罷了,總之,都是妙紅的貴客。今兒是我招待不周,以後幾位來我這明珠樓,我必定把最好的酒、最好的胡姬留給幾位。」

  雖然有些不痛快的插曲,但也沒妨礙他們繼續喝酒玩樂。夜盡子時,眾人醉鬧開心時,外頭落起了雨。

  慕容懷月含著三分醉意往外看了一眼,自顧自地嘟囔著:「陰了一天,終於下雨了。」

  「你喜歡雨天麼?」

  慕容懷月呼吸一滯,瞬間醒酒,她慢慢扭過頭看著殷淮安,輕聲說道:「不喜歡。」

  「為什麼?」

  為什麼?

  大概是因為那段時日關於雨雪天的記憶實在是太糟糕了。

  見她不說話,殷淮安在她面前坐下,鳳眸眨也不眨地盯著她。慕容懷月下意識想躲,卻被殷淮安伸手握住手腕:「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慕容懷月一頓,緩慢說道:「在元宵家宴上。」

  「我指的不是這個。」殷淮安鬆開她,一臉糾結道,「總感覺你很熟悉。」

  「沒有的事,我們之前從未見過。」

  「好吧。」

  慕容懷月扭過臉去,躲開他的視線,兀自望著窗外看落雨。

  落雨聲微,耳邊儘是宋灝和花雲歡鬧的笑聲,慕容懷月聽著,心裡也好受許多。

  起身想要過去和他們一起,殷淮安攔住她,說道:「少喝些吧,你臉有些紅了。」

  慕容懷月垂眼,並不看他,只是淡淡說了一句:「多謝關懷。」便和花雲一起喝酒說笑去了。

  殷淮安站在原地,眉頭微微蹙起,他總覺得慕容懷月是在有意疏離他,而這份疏離讓他很不舒服。

  只是他自小敏感多疑,也怕這只是自己多想,畢竟他與慕容懷月只見過兩面,犯不著特意疏遠。

  正憑窗亂想,突然瞥見慕容懷月與樓汛相談甚歡,他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為了驗證這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特意留意了一下慕容懷月和他人相處時的狀態,而後他十分肯定地確認——慕容懷月確實在有意疏遠他。

  殷淮安抿緊薄唇,漠然盯著歡鬧的他們,神情晦暗不明。

  鬧到夜半雨停,眾人這才戀戀不捨地散去。

  太尉府邸與侍郎府邸在同一處,宋灝便自告奮勇送秋月明回去。殷淮安看了眼樓汛,淡然道:「你送花雲回叔叔那兒。」

  其餘人前後離開,只剩殷淮安和慕容懷月。

  殷淮安是騎馬來的,酒肆小二便只為慕容懷月叫來一輛馬車,慕容懷月給了小二一塊兒碎銀道謝,剛要上轎,殷淮安一把拉住她:「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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