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王嬸走遠，林溪這才若無其事地走進院子。
當然，一改剛才的虛弱頹廢，林溪走出了「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
一進灶間，剛才還在說話聊天的婆媳兩個都噤了聲。
一看，就知道剛才沒說什麼好話。
林溪也懶得搭理她們。
目光在飯桌上一掃，挺高興。
「今天晚飯不錯，你倆還挺懂事的。」
明明是誇人，但無論是林老太還是趙桂花，都覺得很不舒服。
哪有小輩這樣說長輩的！
林溪親自到屋裡扶著爺爺出來。
林老頭也習慣了，沒看老婆子和兒媳婦一眼，就坐下來。
遞了雙筷子給林溪。
「小溪，今天你辛苦了，多吃點！」
聽得林老太和趙桂花一陣翻白眼。
辛苦，辛苦啥了她？
罵人也辛苦？還是指揮長輩幹活辛苦？
她們恨得牙痒痒，卻只能把憤恨留在心裡。
林溪連聲應著，「好嘞，爺爺您也多吃點。」
今天的晚飯真不錯。
除了一個土豆燉豆角之外，還有韭菜炒雞蛋，一盤胡蘿蔔炒肉片。
雖然肉片切得很稀碎，跟肉沫也差不多了，但到底是有了葷腥。
中午紅燒肉，晚飯桌上還有見著肉影兒，擱這個年代來說伙食相當不錯了。
林溪給爺爺扒拉了一多半炒肉片，又把剩下的一半扒拉到自己碗裡。
看得林老太和趙桂花一陣心疼。
而林大寶直接傻了。
好半天回過神來，他哇一聲哭出來。
「我的肉，我的肉沒啦！」
作為家裡最受疼愛的孩子，林家的金孫，林大寶自打出生就沒受過什麼委屈。
今天可以說是最委屈的一天。
早晨沒落著吃雞蛋，回來屋子被爺爺占了，他得跟媽媽爸爸去住破舊廂房。
現在，更是連肉都吃不著了。
林大寶一旦哭起來，淚水就跟決堤的黃河似的。
林老太心疼地把小孫子摟在懷裡，「好了好了，看看給我們大寶委屈的。」
回頭看向林溪，眼神中都是哀求，「林溪，你看，孩子還小，要不你給他留點肉？」
林溪裝沒聽見。
不是她非得跟小孩子搶吃的。
只是這林大寶著實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孩子三歲起就知道狗仗人勢欺負林溪。
隔三差五拿著大棍子打林溪。
雖說這和林老太趙桂花的教育有直接關係，但側面也說明了林大寶先天品質不行。
林溪才不慣著他！
「爺爺，快吃。吃完了，我帶您出去一趟。」
林老頭也不問出去幹啥，他現在是百分之百信任自己的大孫女。
至於哭喊著的林大寶，林老頭一眼都沒有多看。
林大寶從會說話開始，到現在五歲多，從未叫過他一聲「爺爺」。
還經常跟著林老太叫他「老不死」。
這樣的孫子，不要也罷！
趙桂花一見這樣，終於忍不住了。
「林溪，大寶怎麼說都是你的弟弟，你就忍心吃獨食，讓大寶看著？」
「看看我們大寶都饞成啥樣了！太可憐了。」
趙桂花心疼得不行。
林溪卻不為所動。
她大大地吃了一口炒肉片，這才撩起眼皮看了趙桂花一眼。
「二嬸，我倒是想問問，小寶今天不是跟著你回娘家了嗎？怎麼，連肉都沒吃上？」
趙桂花眼皮一跳，連忙否認。
「怎麼會，我爹娘疼大寶跟眼珠子似的，給他弄了一桌子好吃的。」
話說得這樣好聽，林溪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了大寶似乎想說什麼，卻被趙桂花捂住了嘴巴，啥都說不出來。
給孩子急的滿臉通紅。
林溪笑起來，「二嬸，您別捂著孩子的嘴巴，該憋壞了。」
林老太也發現不對，連忙扒拉開兒媳的手。
林大寶大口大口呼吸，更多的眼淚掉下來。
林溪走過去，湊近林大寶。
趙桂花直覺不對，「你幹啥，離我兒子遠點！」
林溪：「你心虛什麼？」
趙桂花……
「我沒心虛，你別瞎說。」
下一秒就被林老太拉住胳膊，「桂花，你別動，看看林溪能幹啥。」
趙桂花嘴裡發苦，卻不好再攔著。
否則婆婆更會懷疑。
事到如今，只好寄希望於兒子聰明一些，別什麼都往外說。
沒了阻攔的人，林溪蹲在林大寶跟前。
「大寶，你中午吃上肉沒？」
林大寶沒說話。
林溪笑眯眯指著飯桌，「還有剩下的炒雞蛋，你要是說實話，我就把雞蛋給你。」
林大寶緊緊抿著嘴巴，就是不開口。
趙桂花鬆了一口氣，趁機扒拉開林溪。
「你別哄騙小孩子了，趕緊的吃你的飯去！」
林溪站起來，笑眯眯地看趙桂花。
「二嬸，你太著急了。」
她其實不用等林大寶回答啥了，趙桂花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林溪回到飯桌旁，站著把最後一口炒雞蛋吃了。
一邊吃，她還一邊吧唧嘴。
還一邊看著林大寶。
林大寶癟癟嘴，又要哭了。
趙桂花忙拉著他出去，「娘給你買大麻花去，咱們去供銷社。」
一聽有大麻花吃，林大寶果然不哭了。
可他還是想吃肉肉。
於是幾次回頭看灶間的桌子。
趙桂花怕他說漏嘴，趕緊帶著走了。
林老太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出神。
剛才經過這麼一出，她就是再傻也都明白了。
大寶跟著兒媳婦回娘家，恐怕是啥好吃的都沒吃上。
姑娘出嫁了，再回家就是客人。
何況還帶著外孫去的。
正常人家應該給做點好吃的。
不說整治滿滿一桌子菜，最起碼桌上得有肉吧？
太氣人了，太氣人了，簡直不拿他們老林家的大孫子當人。
林老太氣哼哼的，也沒了胃口。
再看看桌子上剩下的清湯寡水的素菜，更是不想吃。
而另一邊，林溪和爺爺已經吃得肚子溜圓。
兩人起身往外走。
不用說，洗碗的活又是林溪的。
啊，這種日子，到底啥時候是個頭啊。
林老太不是個能忍的，今天又受了諸多委屈，自然要找個發泄的渠道。
以前林溪和林老頭是她的出氣筒，現在兩人暫時都惹不起了。
於是，當林建軍從縣城回來，看到的就是自己老母親的冷臉。
「娘，這是咋的？怎麼沒做飯？」
桌子上光禿禿一片，幹了一天活，下了班還去給領導家做苦力的林建軍有點惱怒。
林老太也沒好氣，「有飯，都在鍋里呢，只要你吃得下去！」
林建軍……
他真的好累啊。
可老娘明顯不高興，他當兒子的也不能袖手旁觀。
「娘，怎麼了，誰惹您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