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噹」的聲音清脆悅耳,在靜謐的Lupin內卻顯得有些突兀了。
酒保下意識抬頭,接著,像是見到了什麼意料之外的來客一樣,瞳孔一縮。只是他很快就變回了平常的樣子,對逐漸靠近吧檯這邊的來人微一點頭,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許久不見,太宰先生。」
有蘇的耳朵抖了抖,捕捉到熟悉的名字,她抬頭,果然看見了一身黑色西裝的太宰治。
對方失蹤了一天,看上去有點過分虛弱,表情也有些沉鬱。
有蘇歪歪腦袋,覺得太宰有點怪。
不管是打扮也好,還是氣質也好,都怪怪的。
只是當太宰治開口的時候,有蘇就迅速打消了這種疑慮——
「喲,拜託給我一杯加了洗潔精的威士忌。」
酒保熟練地拒絕:「抱歉,沒有那種東西。」
「那加除草劑的呢?」
酒保繼續拒絕:「那個也沒有。」
太宰治坐到了有蘇身邊,語氣輕快,不乏遺憾:「那算了,請給我一杯加冰威士忌,帳就記在我身邊這位美麗的女士身上。」
有蘇收回自己的全部懷疑——這不是太宰治能是誰?不要臉,太不要臉了,她身上根本沒錢啊混蛋!順帶,她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太宰先生,您做個人好嗎?好的。」
太宰治看上去更愉快了一點,臉上的笑沖淡了剛剛那種幾乎要將他吞噬的陰鬱,使他有了些年輕人的朝氣……呃,太宰治好像和朝氣這個詞不搭邊,宣布他的自殺格言時除外。
兩人你來我往,直到一杯威士忌被酒保輕輕放在了太宰治面前。
「見到您還真是意外,您很久沒有過來了。」酒保用閒聊一樣的口吻,說出這句其實有些越界的話。
有蘇差點汗流浹背了都,怎麼能做到如此精準地踩雷的啊?真的沒問題嗎酒保先生!
不過太宰治確實沒什麼特殊的反應,他輕巧地用一句「嘛,因為換工作了,很忙嘛」,就打發了酒保。甚至還好心情地哼起了有蘇兩人都沒聽過的小調。
——不是有蘇在動畫裡聽過的那首殉情之歌,而是別的,新鮮的小曲。
酒保識趣地沒再多問,把空間留給了三位客人。
砂金的聯覺信標早在察覺到腳步聲靠近的時候,就重新打開了。聽完有蘇和太宰治的對話,除了確定有蘇和來人關係還行之外,他還再度肯定了自己一開始的想法:
有蘇對這個星圖上都沒有的星球,有著異乎尋常的了解,大概和她的來歷有關,而且她並沒有怎麼掩飾。這一點估計偵探社的其他人也能看出來。
砂金一直保持著沉默,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有蘇和太宰治:看似是在閒談,實則在閒談中交換了一些信息,比如太宰治的去向、偵探社的現狀。但太宰治在偽裝,高明地偽裝,砂金能看出太宰治披著不止一層虛假的外皮。
金髮青年可以很坦誠地承認,他絕對和這個太宰相性不合。而且不是那種可以改善的關係,是絕對的、從本質到外在表現都合不來的感覺。
和太宰治撞上,就像是在照一面糟糕的鏡子。
這樣想著的時候,太宰的腦袋忽然往前一探,剛好越過夾在中間的有蘇,看向了坐在有蘇右手邊的砂金。
「吶吶,有蘇,這位先生是誰啊?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唔嗯,是認識了好幾年的朋友,不過目前是倒霉的難姐難弟!」
有蘇把常見的說辭改了改,太宰治會意地點頭:喔,砂金年紀比她小,甚至應該小很多,但有蘇在迴避兩人之間的年齡差距,所以……
太宰的聲音忽然變得黏黏糊糊起來:「誒,是這樣的嗎,我進來的時候可是嚇了一跳,還以為有蘇醬在和敵對組織的成員約會呢。心裡想著這樣可不行啊什麼的,就坐了過來。」
「砂金先生,我沒打擾到你們吧?」太宰治眨巴著他那雙漂亮的鳶色眼睛,一派純然無辜的表情。
砂金心說就這種程度,根本動搖不了自己,而且有蘇這個死直女根本get不到……
「太宰,你今天怎麼格外茶里茶氣的。」
她竟然領會到了!
砂金瞳孔地震。他現在的反應,可比剛才被太宰治似有若無地挑釁時要劇烈得多。
太宰治餘光掃到砂金有一瞬間破功的表情,心下滿意——
計劃通√
他要的就是個效果。
打從一開始,太宰治的目的就不是和有蘇套近乎,而是想看砂金變臉。
和砂金的感受差不多,太宰治從砂金身上感受到了同類的味道,但又有所不同。太宰在砂金眼裡看到了光。
這就讓太宰治感覺有點微妙了,有什麼比同類有活下去的意義,還讓他難耐的事情呢?他今天就非得看到砂金破功不可!
幼稚鬼太宰治得意地在心裡哼哼兩聲,轉頭卻因為一直沒回有蘇的話,而被有蘇盯上了。
有蘇:「太宰先生,你怎麼不說話啊,是對我有什麼不滿嗎?」
疑惑,且委屈。
有蘇:「要是我說錯了話,太宰先生直說就好,不要不理我啊。」
泫然欲泣。
有蘇:「因為我,因為我……不想看到太宰先生疏遠我啊!」
堅定。
太宰治戰術後仰:「有蘇醬,拜託你不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太宰先生知道錯了。」
也沒人告訴他,有蘇是這種性格啊?
有蘇也得意地哼哼:[讓你欺負老實人,砂金怎麼你了!]
太宰治:哦喲,這是報仇來了?
他立刻正了神色,伸手就要去撈有蘇的爪子。被有蘇眼疾手快地避開了,太宰也不覺得尷尬,手腕一番,掌心就出現了一朵繃帶疊的花。
「請原諒我,實在是我第一次遇到像有蘇醬一樣的女孩子,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你才好。請收下這朵賠罪的禮物吧。」
——就連巧言令色…巧舌如簧……算了,總之就是說話好聽這方面,太宰治和砂金也是有些像的。
不過,有蘇還是更喜歡砂金一點啦。
同樣是膽小鬼,砂金邁出的腳步,可要比太宰這傢伙大呢。
有蘇收下了「花」,隨手揣進兜里,露出了個純良的微笑。
砂金的心緒瞬間平復,懂了,太宰治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