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你點頭容易，出了事不還得讓我們救？」
「真是的，睡覺不香嗎？」
四鳥一個沒忍住，站在姜早肩膀上跳腳。
原本需要姜早發話，等雪娃幫助才能睜眼的柳老將軍氣得鬍子直抖。
嘴唇也哆嗦。
眾人震驚中，他猛地睜開雙眼。
連姜早都驚住了。
這老頭，氣性有點大啊。
得兒，這下都不用選擇了。
好歹人家也是名義上的外祖父，看著怪可憐，姜早下意識伸手去扶。
之前柳家人知道姜早身份時，已經抱頭痛哭過了，這會氣呼呼一睜眼就見她正伸手扶，頓時又老淚縱橫，「我可憐的孩子，家裡對不起你娘，對不起你們啊。」
「嘎嘎，可不，要不是你非納小妾，也不會導致自家娃娃被偷！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不是好東西……好東西……」就跟學人說話的鸚鵡般，還重複起來了，四鳥撲騰著飛到柳老將軍頭頂，蹦蹦噠噠跳，「別哭了，哭瞎眼也沒法倒退回當年讓你彌補錯誤啊。再說你家皇帝還瞪倆眼珠子瞧著呢，不知羞……不知羞……不知羞……」
瞧見老爺子麵皮劇烈抖動，姜早趕緊手疾眼快地扶起人，架著胳膊讓他去看病床方向的帝後和八皇子三人。
僅一個呼吸，柳老將軍脊背挺直，眼淚消失，滿目威嚴。
他沒跪。
是的，身為開國元勛世襲大將軍的柳家家主，身為皇帝好兄弟的他，本應是最該擁護皇族的存在。
可他沒跪。
三人臉色都很難看。
卻沒人呵斥，哪怕皇后都只哆嗦著嘴唇移開視線，不敢與老將軍對視。
法場上一幕歷歷在目，柳家不高舉反旗屠殺皇族就不錯了。
「君讓臣死，臣不敢不死，君讓臣亡，臣不敢不亡。」柳老將軍一字一句道。誰也沒想到，他還是跪了。
這大概就是軍人，軍魂，軍骨，總之都是姜早不太熟悉的領域。
但她尊重，從古至今，無論哪朝哪代，鐵骨錚錚的軍人永遠有他們的堅持。
你可以說他們傻，可以罵他們迂腐，卻永遠有那麼一群軍人堅守著心底信仰。
「哎。」老皇帝眼底划過某些東西，伸手掀開蓋在身上的被褥，推開皇后的手，踉蹌著下龍床，撲到柳老將軍面前。
竟單膝磕地。
他緊緊握住柳老將軍雙臂，「兄弟啊，好兄弟，都是朕不好，遭了他們算計，都是朕的錯。可朕從沒想過讓柳家滅亡，也從未想過讓你死，朕被控制了意識，不由自主啊。」
皇帝都跪了，皇后和顧遠山不敢不跪，驚得兩人也撲通跪下。
皇后又捏著帕子哭，「陛下，不是您的錯，怪臣妾，都是臣妾教子無方。」
她期期艾艾地對柳老將軍哭：「老將軍，太子已經死了，不管他生前犯多大錯，都已經付出了代價。」
「鳥就靜靜瞧你們演戲。」
「鳥就靜靜瞧你們哭，看誰哭得最真最好看。」
「鳥就靜靜思考，說得跟太子是你們處死一樣，他不就是被人謀殺了，為此你還要死要活的。」
「鳥就靜靜聽你們接下來還能說出點啥，來，讓鳥樂呵樂呵。」
寢宮內一片寂靜無聲。
顧遠山還好，畢竟見識過序列詭物們的彪悍，這點程度的話，呵呵，尚還在能承受範圍內。
可皇后就不行了，想她鬥倒無數敵人，一連生下太子和八皇子後，早就在後宮無敵，哪裡受過這種閒氣？！
當下死死瞪鳥。
「呀！鳥好怕怕，難道說實話也不行，要被滅口？」四鳥裝模作樣地躲到姜早脖頸後，只露個鳥屁股懟皇后。
「放肆！」皇后咬牙切齒。
「夠了。」皇帝到底是皇帝，厲聲呵斥皇后，「連一隻詭物鳥都看不過去，就該好好反思下，咱們顧氏皇族是不是對不起咱們的臣子、百姓。」
龍威壓制下，皇后一個字都不敢回嘴，哭都不敢哭，咬唇低頭，那叫一個順從。
四鳥回頭瞧見，張嘴又想叭叭，被姜早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
「嗚嗚嗚……」
姜早瞪它一眼，「不好意思，你們繼續。」
柳老將軍原本被皇帝整得挺感動，心都快軟了，結果被四鳥和小外孫女一攪和，心裡也開始尋思，自古帝心最難測，如今柳家要兵沒兵要人沒人，他一個半截都快入土的糟老頭子，值得皇帝這麼費心，怕不是有算計？
老皇帝訓斥完不省心的糟妻，掉頭瞥見柳老將軍眼神，心頭一沉，面上卻絲毫不顯，「老兄弟，我要死了。」
他用的『我』，不是朕。
一句話，驚得柳老將軍所有小心思全都消失無蹤，他仔細觀察面前的皇帝。
是啊，皇帝也老了。
面容枯黃，雙眼凹陷，整個人透出一股快要入土的暮氣，憔悴的眼神透著蒼涼。
是啊，他們是從小攜手前行的兄弟。
嘴唇抖了又抖，他終於道：「太醫怎麼說？」
「呵，世道不同了，詭物們手段千奇百怪，用普通藥石根本不頂用，算了，也不為難他們。」
「那位怎麼說？也沒法子嗎？」
皇帝眼神黯淡，「它又陷入了沉睡，上次出手救你們消耗了不少能量，已經陷入無意識昏迷了。哼！不然他們也不敢包圍皇宮，行如此放肆之事。」
包圍皇宮？
形勢已經如此惡劣了，柳老將軍心下一驚，同時也想起來，當初雖是太子作惡，可也是皇宮裡的那位出手才讓姜早有機會救人，如果皇帝不發話，那位不可能出手。
想到這兒，他心底微暖，不由自主道：「陛下，臣有一物或許能幫……」
他猛地停住話頭。
再次回到之前那個問題，皇帝是不是圖謀柳家什麼東西？
柳家在邊疆確實得到過一物，也是國師和太子追殺算計柳家的其中一個原因。
皇帝知道嗎？
據說，陛下之前一直被控制，沒有自主意識，甚至下的一些命令都不是自願。
迎上皇帝疑惑眼神，老將軍暗嘆，自己大概一朝被蛇咬，多想了。
再說了，連國師和太子都不曾見過那件東西，他們也只是得到過一些隱秘消息罷了。
釋然後，他接著道：「或許能幫助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