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格格不入

2024-09-04 21:11:56 作者: 蓋蓋
  沒有什麼文縐縐的「見字如晤」,開篇便是「煙兒,十年未見,子墨哥哥甚是想念京都。」

  付如煙看見了,立馬抿著嘴笑起來。

  子墨哥哥還跟以前一樣,含蓄得很,明明就是想她了,非要推脫到「京都城」上。

  她悶笑了一會兒,繼續往下看。

  信里還有一封小小的畫兒,還沒有她半個巴掌大。

  她從來就知道,時子墨的畫工是極好的,塞外的美麗景致被他寥寥幾筆,便勾勒得讓人心生嚮往。

  廣闊大草原,萬里無雲的晴空,成片的牛羊,悠哉的人群……

  看著看著,付如煙捧著下頜,眼瞳中滿是憧憬。

  她跑回內室,展開宣紙,提筆勾勒出來一幅小像。

  小像小小一張,塞進信桶里剛剛好。

  付如煙走回窗前,輕輕拍了拍啄羽的信鴿後背,鴿子收到指令,撲騰著翅膀,向西北方飛去。

  她望了一會兒,才關閉窗子,回到內室。

  今夜,是一個好眠夜。

  付如煙睡得正香時,千里之外的塞外,樊國國土境內。

  一大幫人圍著篝火,舞娘繞著篝火堆輕歌曼舞,歌姬一展歌喉。

  樊國的貴族們爽朗地大笑著,他們在分食今日打回來的獵物。

  三王子阿日斯蘭驍勇善戰,打到的獵物數量最多,種類也最多。

  鵝喉羚、普氏野馬、馬鹿、盤羊、野山羊……應有盡有。

  反觀被送到大祈做質子,十年前才返朝的二皇子岱欽,卻一隻獵物也沒打到,就連最柔弱的兔子,樊國五歲小兒都能徒手捉到的弱小獵物,二王子都沒打回來一隻。

  「聽說二王子還取了一個大祈朝的名字,叫時子墨。」

  「二王子在大祈待了十幾年,他忽然被放回來,會不會已經——」

  「住口,二王子乃王后血脈,也是爾等能隨意置喙的?」

  他們的竊竊私語順著風,吹進時子墨耳中。

  他仰頭灌了一口酒。

  草原上冬日苦寒,百姓們也習慣了喝烈酒抵禦嚴寒。

  時間久了,便養成了只喝烈酒的習慣。

  在草原上,若是不擅長喝烈酒,會被恥笑,還會被稱為「聶勒襖奧稍幻」,意為弱雞。

  這對於崇尚武力、幾乎人人習武的樊國人來說,是奇恥大辱。

  時子墨一邊飲著烈酒,一邊遙遙望向東南,仿佛透過幽暗的夜空,看到了付如煙那張日漸嬌俏的臉。

  十年了,煙兒都長成大姑娘了。

  煙兒幼時便生得玉雪可愛,現下長開了,定更加傾國傾城。

  時子墨的目光在空中勾勒想像中的面容,他這副樂在其中、超然物外的模樣,惹得三王子心生不滿。

  他特地叫他來,他就給他甩臉子?

  三王子站了起來,路過篝火時,取下來一塊還帶著血的尚未烤熟的羊肉。

  隨著三王子的逼近,血腥氣飄來。

  時子墨收回目光,映著血紅火光的眼,直勾勾落在三王子身上。

  跟在三王子後頭的僕從駭然,險些掀翻了裝著生羊肉的托盤。

  「岱欽,按理說今兒個你沒打到獵物,不應該留下來享用美食,可你是我王兄,我總不能看著你餓著肚子回帳篷,這塊羊肉,就給你了,快快享用吧!」

  三王子熱情地推了一把僕從,僕從趕忙將托盤放到時子墨面前的矮桌上。

  時子墨沒有動,他眼瞳里跳躍的火光仿佛更盛了。

  「二王子,三王子好心給你羊肉你,你快接啊!」

  「二王子,三王子一片好心,你不接,就是你的不是了。」

  「若是讓王上知曉,必定會斥責於你。」

  幾個三王子的親信你一言我一語,時子墨不過是沒有吃肉而已,卻仿佛他犯了天條,言語之間,還要把他拉到王上面前評理。

  簡直可笑。

  「父王日理萬機,這點小事,你們也要去勞煩他?」時子墨開口了,閃爍著紅光的眼瞳掃過三王子後,幽幽地落在那幾個口出狂言的大臣身上。


  「二王子,話不是這樣講的,你不給三王子顏面,就是不給王上面子,我等自然——」

  大臣帽子還沒扣完,就被時子墨打斷:「我不知道何時,三王弟竟跟父王等同了,還是說,父王已經把王位傳給三王弟了?」

  大臣傻眼,慌忙道:「二王子,你莫要偷換概念,我何時說——」

  大臣想辯解,前方傳來一道幽幽的冷視。

  在三王子難看的目光中,大臣趕忙住嘴。

  三王子重新把目光落到時子墨身上,他忽的咧開唇,爽朗一笑:「王兄,伊日貴有口無心,你就別跟他計較了,來,你我兄弟,暢飲一番!」

  隨著三王子話音落下,有兩名侍女走來,分別給三王子跟時子墨分別斟酒。

  三王子面前,是成年男人臉孔大小的大海碗,而時子墨面前的,卻是小了好幾圈的普通酒碗。

  「王兄,你身子不爽利,就別喝太多酒了,王弟先干為敬!」

  三王子一口飲下,咕嘟咕嘟,不過片刻,烈火灼心的酒液便淌過喉嚨,流進了腹中。

  三王子豪爽地咂了下嘴,手臂高抬,將酒碗摔得稀碎。

  「三王子果然爽快!」

  「三王子是草原上的雄鷹,自然海量!」

  吹捧如絨毛,鋪天蓋地。

  相應地,他們看到不為所動的時子墨,眉頭又皺了起來。

  「二王子,你看三王子多關心你,你趕快把酒喝了吧。」

  「喝了酒,就還是兄弟,日後三王子也會照拂你的。」

  在一聲聲勸阻中,時子墨尚未開口,三王子就先道:「王兄方才喝太多了,本王子就不強求了,只是王兄,王弟特地給你帶來了上好的新鮮羊肉,你也不給面子?」

  隱隱的壓迫藏於眼底,露於聲中。

  時子墨笑了一下。

  他本就生得俊美,與形容粗獷的草原漢子迥然不同。

  此時他倦懶地坐在墊子上,微微抬眸,眸底深藏的涼薄寒意,噴涌而出,叫人脊骨冰涼。

  三王子心下一顫。

  他握了握拳,他是父王最心愛的孩子。

  而岱欽,他不過是犧牲品,他能活著回來,已是蒼天降下恩澤,岱欽跟他,天地之別!

  他何須怕他!

  鼓足氣,三王子仰著頭,哈哈大笑:「王兄,你莫不是在中原待久了,連羊肉都不敢入口了吧,娘們兮兮的,哪裡像是我們樊國漢子!」

  三王子往後瞥,在伊日貴的附和聲中,諸樊國貴族也都鬨笑起來。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燒著,貴族們的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向時子墨。

  「王弟一番好意,王兄自然笑納。」

  只見時子墨抓起血淋淋的生肉,隨意切了一塊兒,放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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