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摔下去的聲音聽著都疼。
抓准這空檔,林柚一個箭步就衝出了自己所在的那個充作工具間的隔間。她回頭看了眼隔壁,男人被她一掃把捅回去後就重重跌在了馬桶上。
扭曲的非人生物也沒多少重量,這一跤倒是沒把馬桶給摔裂了,只是那扇原先被他自己踹開的隔間門又從里讓他腦袋撞關上了。
她聽見門後傳來粗重的喘息,在林柚跑過隔壁隔間的下一瞬,被砍爛的木板門連著門閂一塊飛過去砸在了對面的牆上。
林柚的餘光瞄向那扇幾乎看不出之前形狀的木門和出現了裂紋的瓷磚。
……要是再晚一秒,估計就換她一起貼牆上了。
男人晃晃悠悠地走出來。
那一下捅得他猝不及防,但顯然,除了膝蓋還有點打顫外影響不大。他臉上仍然是那副繃出青筋的古怪笑容,轉頭看向林柚時,脖子發出令人牙酸的「喀啦喀啦」聲。
手裡拖著的斧頭垂在地上,拖曳出一道彎彎曲曲的血跡。
這顯然是來自一開始就出局的那位酒紅捲髮姑娘。
他又一次獰笑著抬起手、揮動斧子想砍過來,與此同時,林柚眼疾手快地一把抓起牆角用來給拖把汲水的空水桶。
直接朝他劈頭蓋臉丟了過去!
她扔得很準,水桶穩穩套在殺人狂的腦袋上。後者突如其來地丟失了視野,正狂亂地嘶吼著抓上去想把這玩意兒弄掉。
「我是不是沒說過——小時候附近公園的套圈遊戲攤主見了我都是繞著走。」
林柚一挑眉,果斷抓住把手。
現在不適合和這蠻力硬扛,她得再想點別的招。
「回見,等我一會兒再來找你玩啊。」
竄出去反手關上門的剎那,她聽到塑料撕裂又被狠狠摔在地上的聲音。
林柚連口氣兒都沒歇,飛快觀察了下方向,頭也不回地往那個標著五號的關口奔去。她連著下了半段的樓梯,注意到上方又有鈍器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傳來,立即警惕地停住。
拖著斧頭四處尋找她的男人沒聽見動靜,又遠了。
這回沒再追過來。
她再次邁開步,一路下到了對方一開始到達的站台。
這站台比起玩家下車的那個更寬敞一些,其他的倒是別無二致。
整個如月車站都顯得很破舊,鐘錶掛在牆上,玻璃滿是風化的刮痕。髒掉的燈泡在搖晃,那晃晃悠悠的幅度像風一大就能給吹下來。
林柚仔細地觀察一圈。
還真叫她找見了。
借著黯淡的燈光,她在站台邊沿的黃線上拾起一張報紙,一眼瞥見了加粗加大的標題。
——「**ILE」。
看到這個詞,林柚瞳孔一縮,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這是篇頭版的新聞報導,大意是說近些日子裡,市內出現了數個行為異常的人。經研究,他們得的是同一種神秘疾病。
新型疾病被命名為「急性肌肉組織硬化症」,感染的人會身體變形、失去理智,變得凶暴嗜殺,具有強烈的攻擊性。
這些患病者又因為臉上會呈現的那古怪扭曲的笑容被稱為「**ILE」。
看來被運送到如月車站的就是其中一位。
「這遊戲的覆蓋範圍還真廣……」林柚嘀咕,「這又是哪個故事。」
連她都沒有聽過。
但好在這兒給了現成的線索,還順帶解釋了小女孩口中所謂代號的由來。
「普通刀具或是槍枝不能真正傷害到『**ILE』,除非是針對他們開發的特製武器……」
林柚喃喃地念出最後幾句話,不由陷入沉默。
……她上哪兒整特製武器去?
就算在這車站也有,偌大的地界,找這跟盲目地找小女孩的右手一樣都是大海撈針。
無論如何,看樣子都得再回去。
但林柚看著綿延的車軌,忽然心裡一動。
之前有三分鐘的時間限制沒來得及,現在她想試試這軌道上能不能過人。
遊戲規則擺在那兒,她不至於覺得能沿著軌道離開。
可不遠處能窺見的站台和這裡就隔著幾條鐵軌,之後要是有一班又一班的鬼怪就像現在這樣出沒在樓上,沒準地下反而能偶爾充當一下安全通道。
林柚撿起一顆小石子,往鐵軌上輕輕扔了過去。
面前有風呼嘯而過,她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
不知是不是因為車上現在沒有乘客的關係,明明電車是猛然從面前疾駛而過,卻安靜得沒有一點兒聲音。
林柚這回親眼看見了,車頭的駕駛室里同樣空無一人。
這是一列貨真價實的幽靈電車。
看樣子,她想,是不允許從鐵軌上通過的,甚至只要有一點點接觸就會有電車駛來——如果真有人要這麼做,只有消失在空電車的車輪里這一個結局。
她有點可惜地嘆口氣,看周圍再沒有什麼值得帶走的東西後,踏上了樓梯台階。
空曠的地下通道分為東西兩區,奇數號的入口在東區,偶數號的則在西區。
連接兩區的中央通道擺了四排高高的儲物櫃,林柚才剛想穿過去往西區看看,就聽又是一陣拖著斧頭走過的沉悶響動。
她立馬靠在一排柜子後。
相距不過數米,林柚聽著「**ILE」自背後走過,忽覺哪裡不太對。
……還有人在!
她猛然轉頭的瞬間,對方也壓低著出了聲。
「噓。」
林柚:「……」
這人誰啊?
她真帶著些困惑地上下打量了兩眼,覺得對方是有點眼熟。
過了四五秒才好容易想起來——她在剛出電梯那會兒見過這張臉,沒辦法,長相實在是辨識度不大高。雖說還算耐看,但屬於往人群里一扔就認不出來那一掛。
「我叫徐嚴。」等殺人狂走了,他才鬆了口氣似的自我介紹道,「剛才是不是嚇到你了?」
……不不不其實她沒有嚇到。
甚至還在尋思著怎麼沖走過去的那傢伙下手。
林柚含糊地應了一聲。
「林柚。」她說,「你沒上去?」
「我才下來。」
徐嚴解釋道。
「樓上一層是個挺大的商場,但我們試了試,大門就像有堵空氣牆似的出不去。九個人找上面肯定是夠了的,我就自告奮勇回來看看這兒還有沒有右手的線索。」
聽見這話,林柚多看了他一眼。
「說起來,我們看你不見了,」說到這裡,徐嚴難免有些尷尬,「本來還以為你……」
死了?
林柚看他一眼。
「如你所見,我活得好好的。」她沒多問,只是一攤手,「正好我也想仔細找找,既然都在這層,不如分工更有效率。」
她管東區,徐嚴負責西區。
難就難在要一邊躲開那個男人的追蹤一邊調查,東區除了五個出入口,最邊上是兩處店面——一家車站便利店和一家飲料店。
出入口附近還坐落著幾台自動販賣機,林柚經過時看見裡面琳琅滿目的樣品,心知這樣下去跟兩眼一抓瞎有什麼區別。
一定還有什麼沒抓住的提示——
「叮咚。」
鈴聲聽得林柚一怔。
她猛地去看通道牆上的掛鍾——算上被殺人狂糾纏的時間,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
「請注意——」小女孩甜甜的聲音又一次在廣播裡響起。
「裂口女在三號口出現了。」
三號口。
……她現在所在的東區。
身著風衣的年輕女人走出了樓梯口。
她帶著口罩,臉型和眉眼看著都是很出眾的。但一旦想到口罩下是什麼,欣賞的心思可就蕩然無存了。
裂口女。
聞名遐邇的都市傳說,據說是一名用口罩遮住爆裂嘴巴的漂亮女性。她會在大街上攔下放學的孩子,問他們自己美不美。
要是回答「美」,就摘下口罩再問一遍。這次如果得到否定的答案,裂口女就會用她帶著的巨大剪刀斬殺對方;而如果是肯定,她就剪開小孩子的嘴巴兩側,把他們變得和自己一樣美。
「……」
林柚原本是想故技重施,躲在自動販賣機後,趁著對方離開這裡時,下去站台看有沒有新的線索。
但在看見女人腰上掛著的那把半臂多長的剪刀之後,她改了主意。
也許……這位可以選擇先下手為強。
「去。」她輕聲說。
自圖鑑中召喚出的那隻手聽得這一聲令下,開始悄咪咪地匍匐前進。
它躲藏在邊上長椅的陰影下,和裂口女保持同步的位置,然後默默地探出了手指。
——猛然一躍!
隨著一聲清脆的撕裂聲,這隻斷手用力把東西拽到地上,隨後拖著那把對於它體型而言過大的剪刀扭了方向就跑。
裂口女:「……?!」
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自己跑路的剪刀,回身死命來追。
裂口女的速度極快,哪怕占了先手時機,單靠手指移動的斷手也逃不過她。在即將被搶走的前一刻,它用力一甩,大剪刀就徑直在地上滑了出去。
林柚一把撈起滑到她腳邊的剪刀,扭頭衝下樓梯。
「站住!」
裂口女憤怒地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把我的東西還回來!」
她轉眼就追到了林柚的身後。
然後,就在這一瞬——
林柚用力向前一拋,剪刀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
「咣當!」
裂口女呆住了。
它落在鐵軌上的下一秒,就像是觸動了什麼機關,一列電車悄然駛過。
把剪刀輾得連渣渣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