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策能力出眾,是掌管陸家的不二人選。
陸老爺子自然不舍。
可儈鬼有的是辦法擊潰陸老爺子的心理防線。
人對死亡的恐懼一旦大過死亡本身,必將做出比死亡還可怕的事情。
只是儈鬼低估了陸老爺子對陸氏的重視。
重視陸氏,便是重視陸策。
陸老爺子沒有把陸策推出來,而是把那個和他一樣資質平平的陸溫,交給了儈鬼。
這也成了陸老爺子心頭的痛。
他抓著姜練:「小鬼被你收去,小溫應該回來才對!」
「他已經死了,」姜練的聲音有些冷漠。
「不會的!小溫只是被拿走魂魄,魂魄回來,他也能回來!」陸老爺子雙眼瞪得極大,眼中滿是不甘。
就像那些死不瞑目的人。
「人死不能復生,」姜練掰開陸老的手:「你忘了?他,是你送給儈鬼的。」
陸老爺子一下泄了力,癱軟在床上。
嘴唇不停蠕動,呢喃不停。
縱使聽不清,姜練也知他是在自責、內疚,又或贖罪。
她不由輕嘆一聲。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沒有能力盡己所能便是。
強行借力,焉知還債時是百倍還是千倍?
該做的她已經做了。
其餘的,與她再無瓜葛。
帶著儈鬼,她沿原路返回了自己的房間。
黃符如火般燃燒,被裹其中的儈鬼魂飛魄散。
這場鬧劇,終於結束了。
心裡無事一身輕,姜練沉沉睡去。
這一睡,就睡到了中午。
打著哈欠慢悠悠開門,便見陸凝坐在凳子上,等在她門口。
「怎麼樣了?」陸凝緊張兮兮地問道。
姜練點頭:「解決了。」
「可我爺爺還是萎靡不振,」陸凝十分擔心:「會不會還有別的……病?」
「有,」姜練道:「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我治不了。」
「什麼心病?」陸凝追問。
噠噠噠——
這時,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近及遠。
抬眸看去,是端著粥的陸策。
他輕輕勾唇,沒有什麼溫度地朝姜練笑了笑。
打過招呼,便走向陸老爺子的臥室。
沒有敲門,他直接開門進入。
陸凝收回目光:「今早陳姨進去給爺爺送飯的時候,爺爺雙眼無神地坐在床上,像老年痴呆一樣。」
姜練眸子微眯。
心藥來了。
……
陸策推開房門,走到陸老爺子床前。
「爸,」他的聲音沒有什麼溫度:「吃點兒東西。」
聽到熟悉的聲音,陸老爺子動了動眸子。
半晌,他輕輕開口:「它被收走了。」
陸策手一抖,不可置信。
陸老爺子點頭:「姜練收走的。」
「小溫呢?!」陸策低吼出聲。
這是他鮮有的失態時刻。
可喊罷,他頹然一笑:「我還在盼望什麼呢?」
陸老爺子聲音顫顫,伸出手去:「阿策……」
「爸,」陸策恢復冰冷:「吃點兒東西吧。」
陸老爺子手指一頓,無力垂下。
那雙渾濁的眼睛看著窗外,不肯說一句話,不肯吃一粒米。
……
姜練吭哧吭哧吃了一碗米。
大碗。
「陳姨!」她擦掉嘴角油漬:「你手藝也太好了!」
長輩最喜歡的,就是被誇。
比被誇更喜歡的,是大口吃飯的孩子。
陳姨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兒:「愛吃就多吃點兒!不夠了陳姨再給你做。」
「吃飽了!「姜練摸著圓滾滾的肚子:「下頓再吃!」
看著姜練的模樣,陸涉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他偷偷湊到陸凝耳邊:「姐,姜練不是傻子嗎?怎麼成了飯桶?」
陸凝瞪他一眼:「不許亂說!」
「我不是嘲諷,而是陳述事實,」陸涉忙解釋:「實在是她吃得太多了!」
一碗米,三菜空盤。
姜練是他見過最能吃的女生。
「累了,自然要用吃來補充體力,」姜練開玩笑:「怎麼?你們陸家只讓驢拉磨,不許驢吃飯?」
陸涉滿頭問號。
陸凝打著哈哈:「這小子口無遮攔,我回頭一定教訓他,你繼續吃。」
姜練站起身:「吃飽了,該回家了,否則手機要被打爆了。」
未接來電全部來自蔣向明。
不必想,肯定是為了周念梨的事兒。
陸凝瞬間明白。
她扯了扯嘴角:「我讓司機送你回去,不過……」
她看了眼樓上,意思不言而喻。
「我能做的僅是如此,」姜練從包中拿出幾張符:「宅子裡的人一人一張,貼身帶著,包括你。」
陸凝會意收下:「回頭你把價格發給我。」
「嗯。」姜練給陳姨打了招呼,向外走。
走至門口,她回頭看了眼陸老爺子房間的窗戶。
「陸凝,你家宅子太老了,保不齊要塌,趁早搬離吧。」
說罷,她乘車離開。
到達目的地,剛下車,一個黑影便竄了過來。
定睛一看,是鬍渣邋遢的蔣向明。
他頂著巨大的黑眼圈兒:「念梨什麼時候和謝家有了婚約?」
下一秒,他被人提著後脖,拎遠了些。
是滿臉嫌棄的蔣父。
「小練,你回來了!」蔣母趁機上前,笑眯眯地挽住姜練:「走,伯母帶你回家去!」
從頭到尾,姜練都是懵的。
進了家門,便見周煥和周念梨正在商量什麼。
看到蔣母,周煥先是一笑,繼而帶了些高傲。
可見到姜練,他驟然沉下臉來:「你還回來做什麼?」
姜練一夜未歸,他以為姜練搬去了姜蘿那裡。
「這兒是小練的家,她不回這兒,能去哪兒?」蔣母笑盈盈地說了句。
周煥皺眉:「蘭姐,我知道你對姜練好,可你看看她做的那些事兒?還有明瑤、邑明……我真是對不起你呀!」
聞言,蔣母曾蘭立刻明白,周煥忙著慶祝與謝家聯姻,並未去關心事情真相。
「怎麼會?」她笑道:「姜蘿是我們蔣家的恩人,小練也是我們家的恩人,我們感謝她都來不及。」
「周煥,你可要對小練好些,否則,我就把她接走去做閨女了。」
周煥一愣。
蔣家不應該痛恨姜練麼?
怎麼聽曾蘭的意思,反而是要護著姜練?
「今早我接到了姜蘿的電話,」曾蘭又笑:「她知道念梨要嫁到謝家,讓我送祝福呢!」
周煥心頭咯噔一跳。
事情敗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