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把那什么女子關押了起來嚴加審訊,可是把怡和園的管事嚇得不輕,磕頭請罪跪地求饒的。蕭珩連看都懶得看一眼,逕自交給自己兒子阿宸來問。
阿宸一聽,這可算是來了精神,他興高采烈地找來了一件明黃色袍子,戴上玉冠,又命兩個小廝跟在自己身後,搖頭晃尾地在廳內轉了一圈。
「阿宛,怎麼樣?我像不像一代帝王?」他對旁邊的阿宛喊道。
「……爹可不是這樣的。」阿宛正捧著一隻山果在吃,聽到哥哥喊話,這才慢騰騰地看了一眼哥哥,如實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哎……」阿宸唏噓,心想這個妹妹怎麼這樣,一點也不知道說點好聽的呢?
罷了罷了,他還是趕緊去審問那什麼管事吧。
還真別說,他招來了那管事,虎下小臉,擺下架勢,問了幾句,竟然真得問出來了。
原來這管事是得了宮裡出來的諭旨,說是讓這位女子伺候皇上,他是一個小小的管事,自然是不能不從。
這管事又是跪地求饒流淚哭泣的,阿宸卻是不聽的,拿起旁邊準備好的一塊木頭疙瘩,使勁對著桌子一拍,冷冷地道:「大膽!這女子此次分明是有行刺父皇之意,定然是那大奸大惡之徒不安好心派來的,你小小一個管事,竟說是皇太后下的諭旨,皇太后怎麼派來一個女子行刺窺伺父皇?你這管事,分明是膽大包天意圖污衊皇太后!來人吶,給我狠狠地打!」
那管事一驚,抬頭看過去,只見座上雖不過是個六歲孩童,可是那眉宇間的威勢,那眸光中的凌厲,竟是猶如天神降世一般,讓人膽顫畏懼,一時之間,幾乎不能控制地兩腿顫抖:「太子饒命,太子饒命,奴才實在是接了諭旨,這才聽命心事!」
他也是沒辦法啊,他哪裡敢污衊皇太后啊!
阿宸挑眉,冷笑一聲:「你這奴才,難道竟是說皇太后派了人來意圖行刺父皇?」
管事聽得此言,目瞪口呆如遭雷劈。
這一刻他突然全明白了。
這個女子既是被皇上皇后並這小小皇太子扣上了窺伺行刺的罪名,那自己無論說是誰送來的,以及是不是皇太后送來的,都註定要背上罪名了!
他總不能指認皇太后派人行刺皇上吧?
皇太后和皇上之間一直有些間隙,他便是遠在燕京城外也是有所耳聞的,可是人家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都是手握重權的,任何一個都不是他能得罪的!
阿宸自然將管事那神情盡收眼中,當下笑道:「陳管事,你不過是怡和園小小的管事罷了,平日裡盡心打理怡和園,你哪裡知道那麼許多燕京城的事,不過是誰下了旨意,你就聽著而已,是不是?如今皇上歇於怡和園,卻遇到這窺伺之事,你當然是不可能勾結匪類謀害皇上,但是你應該如實稟報自己所知,這樣才能洗清嫌疑,是不是?」
管事聽得這話,心內又是一驚,猛然間看向那小小皇太子,卻見皇太子眉宇間卻自有一股玩味。
素日只聽說這位皇太子天資聰穎常人所不能及,但也只是以為底下人奉承吹噓罷了,畢竟皇太子地位身份擺在那裡,誰不誇讚!
可是如今,心內震撼,方才知道,這位皇太子心性之成熟,實是尋常人萬萬不能比的!
不過是幾句言語,這皇太子竟然給自己指明了一條路,卻隱隱有暗示之意。
管事咬牙,已經有了決斷。
自己不過是小小一個燕京城外園子的管事,如今既已捲入這皇太后和皇上之爭,哪裡還能全身而退,少不得在這場爭鬥中,抱一根大腿,挑一處高枝而棲,選擇皇上總比那不掌朝政的皇太后勝算更大!
他心念已定,噗通一聲跪下:「奴才,奴才有話要說!」
顧穗兒陪著蕭珩一起在窗前研磨,並照看著阿宛畫畫。
她自然給蕭珩看了阿宛的樹葉畫,蕭珩也頗有些意外。
對於蕭珩來說,兒子是像極了自己的,是以兒子怎麼聰穎,總歸也就是像自己小時候,自己小時候未必比兒子如今差了,是以顧穗兒和自己說起兒子如何如何了得,他雖心中有些欣慰,面上依然是淡淡的,並不覺得太過意外。
可是阿宛秉性卻不同的,根據蕭珩從旁觀察,阿宛性子像極了顧穗兒的,心性單純,不要說像阿宸那般聰穎早慧,就是尋常人都比不過的樣子。
對於這樣一個女兒,蕭珩自是寵愛有加,只恨不得捧在手心裡疼愛,給她這個人世間所有最好的享受,保她一輩子無憂無慮。
如今聽顧穗兒這麼說,看了一眼那樹葉畫,也有些意外。
他捏在手中,細細看了一番,又抬頭望向旁邊一派安靜的女兒阿宛。
「阿宛竟有如此天分。」
「嗯……難得她喜歡,又做得這麼好,我想著,回去宮中後,要不要請畫師教她?」
蕭珩沉吟片刻,卻是道:「我會請來當世名師,不過也不必教她那些畫畫技法,讓她隨意塗抹玩耍就是。」
若是早早地教了技法,反而趨於平庸了,倒不如隨意阿宛自己揮灑,放任她的天性。她既能輕易拼出這讓人驚艷的樹葉畫,那必是對顏色有著尋常人不能比的感觸。
蕭珩不想讓阿宛這種天分被那些俗世的技法所拖累。
顧穗兒自然是沒意見,蕭珩說得也有道理,況且她其實也不希望女兒早早地學習什麼費心,這才三歲多,合該是開開心心無拘無束玩耍的時候。
夫妻兩個人就這麼商量著阿宛的事,又提起阿宸來。
「可真是沒想到,阿宸竟然真把那陳管事給審了!這下子,竟是要坐實皇太后的罪名了!也不知道阿宸怎麼嚇唬的那個陳管事,這可不是輕易敢說的。」
蕭珩提起阿宸來,眸中露出滿意之色:「既是已經審定了,那我們明日便回京吧。」
也是時候向這位皇太后發難了。
他回京後這些日子,也曾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派人調查當年他離開燕京城後發生的事。
堂堂皇太后,竟然不惜犧牲自己的兒子三皇子,也要構陷顧穗兒。
蕭珩想到這裡,眸中便泛起冷意。
當年的這個局,也到了皇太后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這一年的燕京城,文武百官並大街小巷的百姓還籠罩在過年的喜慶之中,皇宮內苑,卻已經有了蕭殺壓抑的謎雲。
當今帝後帶著皇太子並公主過去怡和園小住,結果卻遭遇了侍女的窺探刺殺,傳聞那侍女是受了皇太后的命令而來。
這件事,頓時在文武百官之中炸開了。
皇上看來並無意隱瞞此事,反而是嚴肅沉重地向百官告知此事,然後帶領皇后並一雙兒女,跪在了皇太后的慈孝宮中,下罪己詔,反思自己所作所為,並請當朝睿定國公爺前往太廟請罪。
母不慈,乃子之過,這是皇上的話。
這件事開始只是文武百官知曉,之後也不知道怎麼走漏了風聲,竟然弄得燕京城上下皆知,並為大家暗中各種議論。
「哪有母親殺兒子的道理,這皇宮之中,實在是太可怕了!泯滅人性啊!」
「哪是泯滅人性,你們不知道嗎,當今皇上就是昔日被養在睿定侯府的那一位,怕是皇后早就看不順眼了,我聽說啊,在皇上遠征北疆的時候,他的王妃還差點被污衊清白,幸好那位王妃機智,……」
「我說呢,敢情根本不是自己親生的!難怪呢!」
就在這世人眾說芸芸之中,皇太后冤屈啊,冤屈得不行了!
她只是要給皇上塞幾個女人,讓那顧穗兒不好過而已,看著他們兩口子過不好她才心裡舒坦,怎麼就成了刺殺皇上了?
她倒是想把那蕭珩直接給殺了,可是她當然也知道,這不是隨便一個女人就能殺的,她有那麼傻嗎?
但是她現在已經是百口莫辯。
那個女子因為坐實了窺伺的罪名,已經被關押起來審訊,聽說六部會審後,那個女子承認了自己受皇太后指派前去窺伺皇上。
除了這個女子,那位怡和園的管事也出面指證,說是皇太后特意按差了一位女子過來接近皇上。
好了,儘管這個案子看起來並不夠證據確鑿,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皇太后確實試圖在皇上面前安插眼線。
至於是要行刺還是要窺伺還是要如何,誰也不好說了。
一樁稀里糊塗的案子就這麼塵埃落定,鬧了一場,蕭珩下旨,奉請皇太后於棲霞宮中頤養天年。
這句話所得好聽,但是誰都知道,棲霞宮是宮中最偏僻的一處,雖然比冷宮好點,但是基本是尋常人不會去的。
自然從此後,皇上和皇后也不會過去請安了。
這件事自然也把三皇子卷進去,他母后對皇上有窺伺之心,難免他也被放在火上烤,這個時候也別無他法,唯有向蕭珩訴說自己以明志,最後總算是逃過這一劫。
至於昭陽公主,作為一個女兒,她過去皇太后的棲霞殿看了一早,對著淚水漣漣的皇太后道:「母后,這裡是偏僻一些,可是我看四時供應不缺,宮女太監成群,你依然是皇太后,皇兄對你並無絲毫苛待。」
其實這話昭陽公主說得倒是也沒錯,蕭珩只是請皇太后去了這個棲霞殿,但是各種供應月銀,不但沒少,甚至還比以前更豐厚了一些。
皇太后缺的,也只是住在慈孝宮享受皇后給自己請安的那種威風八面感了。
昭陽公主無法理解地望著自己的母后:「母后,那你還愁什麼?為什麼非要讓皇嫂來給你跪拜呢?你住在這棲霞殿,照樣可以享受你皇太后的日子,這不是很好嗎?沒人來攪擾你,你落得自在!」
這話說得皇太后悲從中來,想哭,她當了大半輩子皇后了,雖說先帝心裡另有他人,可是對她也不薄,她一直都是被人捧著被人哄著的。
本以為先帝殯天,三皇子可以登基為帝,她照樣是高高在上的皇上的親娘,照樣是壓在皇后頭上,她是有把握拿捏住三皇子的,她的地位不會有任何的動搖。
誰知道先帝竟然把帝位傳給了蕭珩,蕭珩和顧穗兒,顯然都是那不孝之人!
她捂住臉,哭道:「你們都是不孝之人,我如今說這個又有何用!」
昭陽公主見此,也是沒辦法了。
這是她親娘,她當然是希望她好的,可是依她看來,她娘現在已經過得挺好了。
要比慘嗎?她已經得到了消息,不日即將過去北狄侍奉病重的北狄王老頭子了。
這才是真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