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奇笑意不變。
用不卑不亢地聲音道：「我們團長最近公務繁忙，莫隊長不如改日再來？」
莫曉笑了，眸光晦暗地盯著他道：「你這是鐵了心要攔我了？」
「話不能這麼說。」沈奇笑道，「你們野草營有野草營的規矩，我們血獵團也有血獵團的規矩。」
沈奇輕聲道：「只是希望莫隊長，不要為難大家。」
莫曉睨了四周拿槍包圍她的士兵們一眼。
眸中戾氣沉沉。
「五米。」她忽然出聲。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聽得沈奇眉心微蹙。
莫曉對他露出一抹詭異的笑：「五米之內，我能在倒下前殺掉這裡包括你在內至少一半的人！」
這話實在太過狂妄！
雖然野草營477隊名聲在外，但莫曉也不過是一個小隊隊長罷了！
他們血獵團也幾乎全是精銳！
這麼多人，又在他們自己的地盤，而且還是在拿出槍枝率先包圍了她的情況下。
這個女人竟敢出此狂言？！
不少人臉上浮現怒意。
沈奇面色有幾分難看，那句包括你在內，顯然壓根兒沒把他放在眼裡，頗有幾分殺雞屠狗的輕描淡寫。
他身為血獵團如今的副團長，被野草營的人闖上門來如此羞辱。
這打的不止是他一個人的臉，還是血獵團的臉，更是如今血獵團新任團長，姜晞的臉！
「再說一遍！姜晞呢！」莫曉冷聲喝道，「讓他滾出來見我！」
「你、你放肆！！」沈奇笑臉再也維持不下去，忍不住厲聲道。
隨著他一揮手。
周邊士兵齊刷刷拉槍，似乎下一刻，就能把中間那人射成篩子！
莫曉不屑一笑，站姿看似鬆散，實則渾身肌肉已經開始緩緩緊繃蓄力。
她眼底積蓄著宛如火山爆發前的澎湃怒意，在傾瀉殆盡前不戰不快！
就在雙方繃緊的弦即將扯斷時。
外面忽然急匆匆跑來一人。
他來到沈奇身旁，低聲耳語了幾句。
沈奇面色難看，神色變幻間。
緩緩握緊拳心。
仍舊執拗地要下令截住莫曉。
來傳信那人大驚，幾度要阻攔，都被沈奇無視了。
莫曉哪兒能等到他們開槍，足尖一點，先發制人。
以極快的速度一閃而逝，下一刻，已經出現在了沈奇身側。
持槍之人在她動的那一剎那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射擊。
子彈卻均打空。
莫曉凌空踢向沈奇頭部，他以手拽住莫曉腿部，似要將她甩出去。
二人扭打在一起，不斷變換方位。
周邊士兵不敢再貿然開槍，生怕誤傷沈副團長。
莫曉一條腿被沈奇一抓，被他以此為支點，往地面一砸。
卻在眼見要成功時，被一股巨力牽引，連帶著失去了平衡，倒翻跌至地面。
下一刻，莫曉已經重新起身，一手將沈奇的左臂反剪至背後。
一條腿踩著他的脊樑狠狠一踹。
「還愣著幹什麼？開槍啊！」沈奇悶哼一聲，將痛呼咽進肚子裡，咬牙對周邊的士兵們喊道。
莫曉聞聲嗤笑。
有人還在繼續猶豫，有人已經頭腦一熱先打了一槍。
然而，莫曉單手一提，和沈奇位置再度變換。
彈入血肉，濺落些血花。
沈奇一條腿中彈，克制不住地單膝跪地。
士兵們手一抖，不敢再貿然開槍。
改為放下槍，拿起利刃，近身援助。
「這是在幹什麼？」就在這時，一道懶洋洋的笑聲忽然傳入眾人耳中。
眾人一驚，齊刷刷向來人敬禮。
「團長！」
來人身高腿長，眉目精緻，著一身筆挺的墨綠軍裝，肩章已經換新，彰顯著他如今的地位。
如此年輕便身居高位，正是姜晞。
他雖唇角含笑，但眼底卻沒有笑意。
反而那目光若有似無掃過眾人時，令人無端背脊發寒。
他對緊隨身側的男人道：「張副官，請莫隊長去我辦公室一敘。」
莫曉鬆開鉗制住沈奇的手，一步步走向姜晞。
抬眸盯著他：「你——」
「莫隊長。」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對她微微一笑，「有什麼事，還請去我們團長辦公室詳談吧。」
莫曉默了默，跟著這位張副官離開了此處。
……
「團長！」沈奇艱難地想要行禮。
姜晞走到他面前，眸光不明地低頭打量他許久，笑了：「膽子大了，學會抗命了？」
沈奇心中一驚，咬牙道：「團長，野草營近來擺出來劃清干係的態度，明顯是對您上位不滿。如今他們的人竟欺到咱們營地里來了，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您——」
砰！
他話未說完。
忽然胸口挨了一腳。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後跌倒。
姜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沈副團長莫非是最近心思用錯地方，以至疏於鍛鍊？才這麼一腳就承受不住了？」
沈奇腿上的傷口有血液滲出。
但這疼痛似乎都比不上胸口那種悶痛。
他咬了咬牙，又重新跪直，低著頭道：「團長教導得是，我以後定日日勤勉，絕不敢再懈怠！」
姜晞笑吟吟打量著他，就在周邊眾人以為他已經消氣，要扶沈副團長起來時。
他忽然又踹了沈奇一腳。
這一腳沈奇早有準備，強忍著沒有倒下去。
但唇角和腿上血色更濃，看起來格外狼狽。
周邊小兵有人不忍地偏過頭去。
「血獵團新紀由沈副團長輔助修訂，你來說說，抗命不從，擅自妄為，該定個什麼罪？」
沈奇默然，垂首：「沈奇這就去領罰！」
說完，強撐著一瘸一拐起身，他倒是有幾分骨氣，一個人往遠處艱難行去。
圍觀者眾。
姜晞積威甚大，無人敢上前幫扶。
他冷笑一聲，環視剛才參與的人：「下不為例！」
沈奇背影一頓。
以他對團長的了解，心知這話主要是對自己說的。
若非看在他一路以來幫著立了不少功績的份兒上。
換做別人，敢在他軍令下還違背他的意願行事，不出幾日，墳頭草怕是都長起來了。
沈奇忍著劇痛，心底幽幽一嘆。
他本是想拼著賭一把，借著野草營莫曉擅闖血獵團、逼她動手，以她無端屠殺血獵團士兵的由頭名正言順地除掉她。
從朱博士那裡的情報可知，野草營那位撐不了太久了。
如今邊防軍的收攏幾乎要全部完成。
獨那野草營成為能掣肘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
而野草營中，又以這莫曉表現最為亮眼，行事作風頗有幾分秦笑接班人的意思。
若是在此刻，借這個機會，幫團長解決掉這個後顧之憂。
將來整座天眼基地，何愁不是姜晞的囊中之物？
只可惜、只可惜、只可惜啊！
沈奇心中嘆息，他的團長智慧、心性、武力……不管從哪方面看都是人中龍鳳。
唯獨這件事上，怎麼就這麼拎不清呢！
錯過了這個機會，今後就難了。
沈奇明白機會只有一次，他心中籌謀，姜晞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明知如此，卻依舊打斷了他。
沈奇心情無比沉重，卻不敢再來一次。
他知道，下一次，他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