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穎見他悠悠站定，再沒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明明是他自己說要走的，末了改主意還要倒打一耙把罪過扔自己身上。
「這是怎麼了？」姜晞這才注意到下面情形和其他人。
他並不像朱穎站在窗邊良久，將事情始末看了清楚。
朱穎正待解釋。
哪知姜晞剛問完，立馬便反應過來了：「這群——」
他罵聲剛出，忽又轉口：「既是朱博士的貴客，不親自下去接接？」
朱穎忍不住扶額。
這是既不想破了他自己的規矩，又想讓她出面把人完好無損地接上來？
作為為數不多知道二者始末的人。
這幾年來，朱穎夾在中間，白眼已經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了。
她正打算親自下去，忽然下方似又有新的變動，使得她腳步一頓。
……
下面攔路的情況一時僵持住。
「好~」莫曉見他們竟無一人退讓，冷冷一笑，足尖一點，背脊朝下高高躍起。
這速度極快。
且角度刁鑽。
眾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似乎微風剛起，她身形已落。
眨眼間出現在了攔路那倆人的身後。
掌心一緊，便要先拿他二人開刀。
「小莫！」
就在這時，一道呼喚在身後響起。
莫曉眼眸微眯，只在繼續與中止動作之間遲疑了一瞬，便改爪為手刀。
砰砰兩記，剛才攔路的兩個兵應聲倒地。
莫曉這才唇角含笑地悠悠背轉過身，無辜地眨了眨眼：「曲神？」
曲文澤見狀，無奈一笑。
忙上前來，拉開莫曉，不知與那群士兵們低低說了些什麼。
這才迴轉身，來到莫曉身前道：「好了，咱們進去吧。」
這就好了？
她睨了身後一眼。
曲文澤低笑：「我在這裡工作，有我親自來接你，他們照規矩辦事，原則上沒有權限攔你。」
「曲神面子愈發大了。」莫曉一邊與他同行一邊揶揄道，「難怪當初死活不肯來我們野草營。」
曲文澤見她又提起這件事。
淡淡一笑，沒有接話。
反而轉過話頭道：「下次來找我，只需要出示我之前給你的緊急呼叫的副卡就行了。」
莫曉思緒被打斷，下意識反問：「什麼副卡？」
她之前每次來天眼實驗室找曲文澤，都是通行無阻的。
除了這次某人手下的兵，無人敢攔她。
曲文澤無奈一笑：「就是八年前給你的那張……在血獵團營地。」
莫曉一拍腦門兒，這才記起，還真有那麼回事兒！
主要是她一直沒有用到過。
所以時隔太久，那張卡都不知道被她丟哪個犄角旮旯里了。
曲文澤一見她這表情就什麼都明白了。
嘆息一聲，搖了搖頭，又重新抽出一張新的，讓她收好。
莫曉卻尷尬地擺擺手道：「那個……曲神，其實，我這次來，不是來找你的。」
莫曉沒收。
是因為她覺得以後用不到。
按規矩辦事，那是邊防軍立下的規矩。
若代表著野草營的她竟遵守了邊防軍的規矩，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曲文澤愣了愣，不著痕跡地將卡收回。
不是來找他的，那便是——
他微微沉默。
莫曉問道：「朱穎在嗎？」
「朱穎？」曲文澤詫異，「你找她？」
「對，」莫曉點點頭，「有點事想問問她，不過——」
莫曉有幾分遲疑道：「她今天好像有客，我先去你那兒坐坐吧，等空出來了我再過去。」
……
「正主親自來接了。」見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朱穎笑了。
「我們天眼實驗室人才濟濟，都深諳親迎貴客的傳統。」她似欣慰般感慨。
身旁的男人唇角笑意似乎愈發大了。
他緩緩偏過頭，一字一句慢條斯理道：「是麼？這麼優秀的人才，只當個實驗室組長真是屈才了。」
他笑眯眯道：「假以時日，當上主任也未可知。」
朱穎心頭剛出沒多久的一口氣瞬間噎住。
她神色僵了僵，擠出一抹笑道：「就是還不太會看場合，尚需磨鍊一二。」
說完，拿起旁邊座機打了個電話。
不出三分鐘。
曲文澤已經領著莫曉來到了房間門外。
「小莫，你確定要現在進去？」曲文澤問道。
「別擔心。」莫曉回頭笑了笑。
「我倒不是擔心他會把你怎麼樣。」曲文澤淡然一笑，「畢竟當初半同會幾近覆滅，他卻還是留了學弟一條命。」
莫曉聽完一愣。
將欲推門的手收回。
略一遲疑，轉過頭，認真看著他道：「你不會以為他是因為我們以前的情誼，所以才留謝不眠一命的吧？」
七年前那一戰，半同會覆滅，其會長謝不眠卻狡猾得成功脫身。
這些年來再未出現過。
也許死在了險惡的末日環境下，也許找到了新的適宜生存的領地。
誰知道呢？
反正離別乃至永別總是末日裡的常態。
但在天眼那些老傢伙耳中，得到的情報卻是時不時能在外面發現些半同會捲土重來的痕跡。
姜晞故意留他那一命。
不是因為舊日情誼。
而是要為當時根基未穩的他添一塊籌碼。
七年前那一戰，著實打痛了天眼某些高層的臉。
礦區看似是塊肥肉，卻不是誰都能有命咬上一口的。
更何況那個心機狠辣的半同會會長尚在逃亡中，似乎在伺機捲土重來。
沒有人肯再接這個燙手山芋。
彼時姜晞才剛整合了軍方，對行政方的滲透遠沒有現在深厚，更遑論軍委會裡那些老傢伙了。
在這種時刻，構建一個「共同的潛在恐怖敵人」便很有必要。
莫曉嗤笑：「慈不掌兵，情不立事！這個道理我後來才真正讀懂，而他，早就明白了。又怎會是那種因為些許舊日情誼就徇情的人？」
與其說是他因舊日情誼放跑了謝不眠，不如說他利用了他這位舊日同伴並榨乾了他最後一絲剩餘價值。
謝不眠微怔。
他一直埋頭做研究，對軍中事項細節了解不深，只根據得到的一些消息大致猜到是姜晞故意放跑，卻沒深入到這一層。
如今聽莫曉一說，瞬間便明白了。
謝不眠眸光複雜地望了眼門板，仿佛透過它，看見了那位總是帶著戲謔笑意的昔日老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