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奇眯著眼等了會兒。
這兩車跟隨他出來的士兵也沉默等著。
他們都對姜晞這位年紀輕輕便爬上高位、重整天眼的軍團長有著別樣崇拜。
對於掣肘了他們多年的野草營都看不順眼。
多年來，邊防軍里，一直有兩種聲音來回爭吵。
激烈的鷹派人士，總是希望以強硬手段維護邊防軍的利益和對天眼的管轄權。
若非紀律約束，他們恐怕早就與野草營拼了個你死我活。
不止是野草營這種明顯的不服管的對立武裝勢力，他們甚至覺得應該卸掉所謂行政方。
哪怕對方已經軟蛋得不能更軟蛋了。
沈奇這次帶出來的這些，某種程度上，都屬於鷹派。
沈奇一邊監控著B區那邊的動靜，一邊對士兵們揮了揮手。
他們從車裡搬出大量定時炸藥。
在車站建築附近很快布置完畢，再次回到車上。
兩輛車很快再次啟動，打開封禁口，再關上，順著來時的路悄然返回。
借著夜色掩護，混亂又危險的戰場上，不會有人知道他們來過，又做過什麼事。
沈奇沒有回頭看。
若莫曉還停留在建築里，在大量炸藥下，她僥倖不死也會被活埋，存活概率不大。
而莫曉沒有準時出現在B區，十有八九還在那棟建築里。
炸藥一響，B區那邊的野草營士兵們，會被前後兩股喪屍潮夾擊。
這次來出任務的，都是最優秀的一批。
損失了這麼大一批優秀戰力，尤其是損失了莫曉這個秦笑接班人，野草營的實力勢必會被極大削弱。
野草營不比邊防軍，他們的人員填充在如今的情況下，已經很難。
此消彼長下。
沈奇相信，此戰之後不出三月。
整座天眼，這次，將徹底地、完全地落入自家隊長的股掌之中！
想到這裡，他微微嘆息，忍不住站起身，對著後方微微躬身，行了一記軍禮，以示敬意。
在資源日漸緊縮的這些年裡，他們邊防軍和政府這邊，不是沒有想要做出過摒棄一部分病弱畸形的無用群體。
但野草營不同意。
他們甚至為此願意常常出最兇險的任務，用自家扶持起來的資源公司補給那些弱勢群體。
連沈奇都沒預料到，在那樣艱難的條件下，基地里那些沒用的傢伙，竟真被他們給硬生生保下來了。
他敬佩那群理想主義者。
但可惜，社會關係中，千百年來都逃不掉階級權勢對利益的切割，哪怕是末世也不例外，你弱勢便只能被更強者吞噬剝削。
他和隊長都是這樣一路走過來的。
成王敗寇。
今後天眼、乃至之後人類若還能繼續延續下去的歷史，恐怕都將由他們來書寫！
……
轟隆隆！！！
巨大的爆炸聲在身後響起。
不過與他們無關。
他們的車很快就能回到它本該存在的地方，像從未來過一樣。
……
莫曉還蜷縮在狹窄逼仄的管道里四處爬行。
爬到一半時，忽然感覺建築微微震動。
下一瞬，是劇烈的爆破聲響徹耳畔。
她懵了一下，瞪大眼睛看著頭頂降落的巨石，咬牙一鬆手。
好不容易爬上來的整個人直接往下墜去。
只是，原本狹窄的管道仿佛猛地被人推散的沙堡般，竟開始剝落解體。
巨石在上，莫曉利用周邊的空隙借力踩了幾下。
旁邊忽的出現一塊稍大的空間。
她逮住機會，往那邊不顧一切地撲滾過去。
又是一聲轟隆隆的動靜。
半晌，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空氣里滿是煙塵的味道。
莫曉在黑暗中差點低嘶出聲。
幸運的是，她應該是掉落在了一塊倒塌的三角區內，目前這片空間應該是安全的。
不過倒霉的是，在這片安全的空間內，她被一塊巨石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莫曉兩條腿被石板裸露處的兩根鋼筋貫穿，鮮血大量湧出。
但凡是個普通人，恐怕現在屍體都要開始變冷了。
但她是個半感染者，且平衡值極高，之前還連吃了幾枚紅丸，所以哪怕傷重成這樣，都依然一息尚存。
不過，也正因為她是名半感染者，所以能清楚地感受到這致死的傷勢所帶給她的每一分痛楚和反覆折磨！
「艹！」
莫曉趴在不知有多大的黑漆漆空間裡，巨大的疼痛和怒意令她忍不住爆了聲粗口！
炸了？
這裡竟然炸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究竟是誰會做這種蠢事！
炸建築能壓死幾隻喪屍？那可是一群斷手斷腳都生命力不絕的怪物啊！
一旦開了一道缺口，這裡面成千上萬的喪屍群便會瘋狂湧出去！
放虎歸山！
究竟誰他媽乾的！
B區？B區那邊怎麼樣了？野草營的士兵們有沒有安然撤離？
莫曉簡直不敢想像，如果他們還沒成功撤離，這群喪屍追隨而去，前有狼後有虎，那後果……
她咬了咬牙，額頭上密密滲出汗水。
「啊——」
莫曉手肘剛撐起一小截高度，便又瞬間力泄，砸在地面上。
背上的巨石、腿上的傷勢甚至包括紅丸的反噬都無時無刻不折磨著她。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腿上劇痛與汨汨流出的血液，像極了她自殘放血熬過了第一輪病毒感染的那夜。
莫曉本來因連吃幾粒紅丸而瀕臨崩潰的理智又稍稍回籠。
她試圖通過通訊器聯絡隊員，但顯而易見的，沒有信號。
身上的自爆裝置在剛才被她用掉了。
莫曉甚至忍不住開始擔心，如果她真這樣喪屍化了，今後究竟誰能還她以安寧。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她的意識也開始逐漸模糊起來。
……
B區，數年前天眼留下的封禁網終於修補加固完畢。
野草營眾人在高高的鐵柵欄下匯合。
「莫副營長呢？還沒聯繫上嗎？」大家開始追問477小隊的隊員。
「剛才A區那邊好像也有爆炸動靜，她不會有事吧？」有人擔心道。
「怎麼會？！」有人瞪眼踹了那烏鴉嘴的戰友一腳。
「別瞎說！莫姐可是咱們野草營的戰神！放心，咱們全軍覆沒了莫姐都不可能有事！」
「可是……」有人遲疑著將目光轉向瞿影，「影姐，你有沒有聽見什麼動靜？」
雖然平日裡這位影姐就孤僻得很，話十分少，但架不住人家聽力卓絕啊！
需要什麼情報，厚著臉找她總沒錯！
只不過她今日似乎更加冷漠了。
整個人像個孤零零的遊魂般，對誰都愛搭不理。
剛才那一問，她果然如沒聽見般發呆，甚至連眼珠都沒轉動一下。
那人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只得將目光投向武霸天。
「霸天姐，咱們是先撤還是等一等莫姐？」
「先回撤！」武霸天放下望遠鏡，繃著臉道，「隊長之前交代過我了，將保證大家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
防護網外面的喪屍們，大多追著邊防軍那邊過去了。
他們要撤退，肯定不能追在喪屍屁股後面跑。
只能原路返回，從另一頭撤出去。
好在這座車站轄區範圍內的喪屍都被他們來時掃蕩過，目前反而成為了安全區。
武霸天發話了，大家都點了點頭，以背離炮火的方向開始回撤。
這麼回撤，會路過A區，到時可以順帶找一下隊長。
然而，剛走了沒多遠，最前面開路的人忽然止步，身體微僵。
「怎麼了？咋不走了？」
有人皺眉發問，同時望去。
但很快，他也戛然而止。
在黑夜陰影下晃動的，一大片如海浪般的屍潮，正迎面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