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冽知道秦昭對他不滿,但有不滿可以沖他來,打架他都能接受,唯獨接受不了他居然……告狀?
這豈是大男子所為!
顧朝顏剛剛在馬車裡還刻意問了一句,此刻見裴冽沒有那麼理直氣壯的據理力爭,想必秦昭說的是真話,「時玖不是告訴你了嗎?」
「阿姐怎麼會覺得時玖會告訴我?」
秦昭臉上的委屈越發明顯,「裴大人把時玖請進拱尉司之後就沒放人出來,我連時玖的面都沒見著。」
顧朝顏不禁看向裴冽,這就很過分了。
「阿姐,你別怪裴大人,他素來不喜歡我,可這次他屬實不該拿你的安危戲耍我,阿姐不知,我這幾日是怎麼過來的。」秦昭說著說著,都好像要哭出來了。
顧朝顏輕拍秦昭肩膀,「下次……」
「下次有什麼事,阿姐能不能告訴我?若你不說,這滿皇城我便真的找不到人詢問你的下落,我在這裡,只有你。」
眼見秦昭裝的一副柔弱可憐,裴冽默默低下頭,跟我來這套!
顧朝顏動容,「放心,以後不管什麼事我都告訴你!」
秦昭輕輕挪動腳步,抱住顧朝顏的同時,看向裴冽,眼中儘是挑釁意味。
裴冽啟唇,卻未發出聲音。
告狀精!
秦昭微微一笑……
此時金市,傅府。
藏品室。
傅池在聽到董瑞的稟報後,將手中把玩的白玉瓷瓶朝地上狠狠一摔。
碎瓷遍地,一片狼藉。
「老爺息怒,裴冽實在帶了太多人過去,那些殺手打不過……」
「你為何不早去!」
「林閔剛交代完老奴就直接帶人過去了,誰知還是遲了一步。」董瑞亦知帳簿丟失的厲害關係,「想必是林緹那個賤人把帳簿的藏處說出去的,老奴這就找人殺了她!」
「她死了。」傅池冷冷開口。
董瑞愕然,「死了?」
「她死與不死有什麼關係?眼下帳簿落到拱尉司手裡,裴冽很快就能查出當年與誕遙宗一起維繫濟慈院的大商,叫葛松!」
傅池恨到咬牙,「亦能通過那本帳簿判斷,一直從事採生折割勾當的人,也是葛松!」
董瑞倒覺得,也沒什麼所謂,「葛松已經死了,單憑帳簿也不能說事情就是葛松做的,誕遙宗沒有半點參與……」
「他們就不會往下查麼!你以為當年我為何要詐死,又誆誕遙宗將所有關於我的痕跡全部抹除,就是想讓他好好背那個黑鍋!如今拱尉司找到線索,定會深挖!」
「就算深挖,他們也挖不著……」董瑞見自家主子著急,寬慰開口,「那時連誕遙宗都不知道您有何產業。」
說到這裡,傅池緩緩舒了一口氣,「只能說誕遙宗也是太信任葛松,每月只拿銀子,從不過問我的任何事,他還當那是君子之交,呵!」
「說起來,老奴覺得就算沒有帳簿,拱尉司也能查到主子,畢竟誕遙宗不可能連他徒弟都不告訴。」
傅池看了眼董瑞,「他怎麼告訴蒼河?告訴他濟慈院一直在做採生折割的勾當?始作俑者就是他千辛萬苦找來的大商?」
董瑞聽懵了,「老爺的意思是,誕遙宗知道……」
「他當然知道。」
傅池穩穩坐在太師椅上,看似慈祥的面容里透出陰狠,「他也是蠢,濟慈院開了十數年之久,他才發現裡面一直在做採生折割的生意,找到我時那副表情……呵!他居然想抓我見官,他也不想想,他早就深陷泥潭拔不出去了!」
董瑞一直都知道誕遙宗是自家老爺找的替罪羊,但不清楚他們之間決裂的細節,「他是怎麼放棄把老爺抓去見官的?」
「但凡濟慈院的事傳出去,朝廷立時就會查封遍布大齊的所有濟慈院,裡面那些孤兒也會被就地遣散,那些孤兒又將無依無靠,人如浮萍漂泊在外,他總不會因為那些已經被殘害的孩子,就要犧牲掉濟慈院裡數以千計的,仍然對生活充滿嚮往的孤兒,孰輕孰重,哪多哪少?」
董瑞點頭,「老爺就這麼說服他了?」
「至少他改了主意,沒有抓我去見官,而是把我直接送上黃泉路。」傅池冷笑,「他叫我吐出所有採生折割所得,全部投到濟慈院裡以作補償。」
「老爺照做了?」
「憑什麼?」傅池不以為然,「那些錢都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為什麼要吐出去!於是我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董瑞知道,「詐死。」
「沒錯,我當晚就死了。」傅池挑了挑白眉,「縱他是御醫院院令,醫術高超,也沒查出來我是詐死……你說我該誇他還是該罵他,他把我的屍體扔到亂葬崗,可又給我挖了一個坑。」
「老爺詐死之後……」
「之後他為掩蓋採生折割的勾當將所有關於我的一切抹去,從此,世上再無葛松。」
傅池目色沉凝,「老夫猜想,他即便告訴蒼河有我這麼一個人,也是想解釋他為何能支撐起那麼多家濟慈院,而對於我的一切,他應該只說一句『死了』,如今有了那個帳簿,葛松這兩個字只怕又要被人重新提起。」
董瑞聽懂了,「他們又查不到什麼……」
「當年為了讓誕遙宗做替罪羊,我利用各種手段,將他所賣物件皆以高價收回,又將大部分送回到他在御醫院居所的密室里,如今那些物件被人發現,眾人自然以為他所作所為不過是掩人耳目。」
「老爺英明。」
傅池瞧著滿屋藏品,「也有一部分被我擺在這裡,像是那個琉璃盞,當真精緻,我捨不得。」
董瑞知道自家老爺有這癖好,「少幾樣也沒什麼。」
「近日我翻查記錄,想起一件事。」
「什麼事?」
「紫參。」傅池面色漸漸冷下來,「當年誕遙宗將紫參賣給田大人,之後我欲以高價買回來被其拒絕,我也是一時有了執念,找殺手威逼才將紫參搞到手,原以為此事也就過去了,不成想誕遙宗竟然在一個月後又入田府。」
董瑞想了想,「老爺怕田大人將此事告訴給了誕遙宗?」
「他一定是告訴了誕遙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