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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山鬼花錢

2024-08-17 00:05:59 作者: 八千妖孽
  翻開的第一頁,裂痕遍布,勾畫繪製的妖魔仍舊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仿佛下一刻便竄出來擇人而噬。

  「怎麼了?」王煥攙著趙蟾,凝重問道。

  「大概心神受驚了,休息一會兒就好。」

  「走,到路邊坐著。」

  將近一炷香。

  趙蟾疑惑道:「王大哥,妖魔當真死了嗎?」

  ……

  額頭有一道劍痕的阿萍,站在山頭,審視著猴眉、狗眼、牛耳、豹鼻、虎口的妖魔。

  半山腰。

  妖魔摘取京觀最上面那顆頭顱。

  這頭顱左臉長著碩大醜陋的黑痣。

  穿針引線,將頭顱縫好。

  「四肢……李老頭把他的四肢放哪了?」

  「在這兒!」

  阿萍眉頭緊鎖,俯瞰如做女紅的妖魔。

  直到四肢不缺、腦袋完好的「人」縫好了,妖魔朝其吹口氣,又向一旁招了招手,孫合的魂魄飄進「人」內。

  「人」搖搖晃晃仿佛木偶般詭異的站起來,妖魔這才仰望立於山頭的阿萍,「瀟水真人座下山鬼,見過道友。」

  「道友阻礙我殺那兩個凡夫俗子是何意思?」

  阿萍頓時怒道:「妖孽放肆!」

  山鬼笑容猖狂,跋扈自恣:「道友受傷了吧?比我境界高又如何?還不是拿我沒辦法?」

  話說的狂傲,卻丟給阿萍一枚錢幣

  緊接著,山鬼在縫好的「人」耳邊悄聲說話。

  「你叫什麼?」

  「孫……孫合。」

  「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嗎?」

  「知道。」

  「去吧。」

  孫合跌跌撞撞下山,身影隱沒夜色中。

  山鬼隨手抓取一條手臂,大口撕咬,含糊不清問道:「道友可見過像我一樣使用倀鬼之術的?」

  阿萍蹙眉:「縫皮囊、授魂魄,確實僅見。」

  「我乃瀟水真人座下山鬼。無論你是誰家的弟子,既然來到游居鎮,大傢伙的目標是一致的。勸你回去好好養傷,省得竹籃打水一場空。」

  山鬼找了塊石頭坐下,翹著二郎腿,優哉游哉,說一句話吃一口肉,「到時候別大水衝撞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山鬼乃山中精氣豢養的鬼魅,有觀心神通,善察人心細微處,又可吐錢,吐的錢幣被稱作山鬼花錢,有吉祥、順遂、引財、護平安之妙用。

  若得敕封,便是根正苗紅的山神,所吐錢幣,亦升遷為山神錢。

  無論山鬼花錢或是山神錢,修士皆能用來買賣法器、交易丹藥。

  山鬼向來是山上真人或者宗門的「鑄幣爐」,極其重要,它來了此地,瀟水真人必在。

  阿萍冷哼一聲,遲疑片刻,收起那枚山鬼花錢,在山頭消失不見。

  「呵,沒骨頭。一個個的,平時高喊降妖除魔是替天行道,是保境安民,是解萬民於水火,你們山上修士都是懸壺濟世的大善人大好人……可一旦牽涉到你們自己的利益了,立馬視若無睹,瞬間從高高在上的大善人大好人,變得比我們妖魔更要冷血。呵,百姓的死活哪有你們的『大事』重要?」

  他譏笑道:「早晚將你們全吞了。」

  山鬼吧唧吧唧嘴:「可惜苦膽當零嘴吃完了。人之苦膽,餘味回甘啊。」

  皮影戲班終於在八月初九這天趕來了游居鎮。

  游居鎮百姓有在秋分聽皮影戲的傳統。

  近些日子大雨連綿不絕,導致山路濕滑、土路泥濘,而戲班依舊如約而至,讓百姓們喜出望外。

  天色不早了。

  燈籠高高掛,戲台潦草鋪了一層掉色嚴重的彩布。

  百姓們攜兒帶女滿懷期待的坐在戲台下,眼巴巴等著影戲開幕。

  來此的外鄉人也深受感染,三三兩兩站在外圍,目光閃爍,眺望忙裡忙外的伶人。

  一切就緒。

  支起的白布後面,掛著好大一個燈籠,把白布照的亮堂堂的。


  觀眾們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喘一下,翹首以待。

  陡然傳來清脆的梆子聲。

  「離卻了大峨山到游居鎮……」

  唱腔婉轉仿佛百靈鳥,兩個彩衣女子皮影憑空跳進了白布。

  「人世間竟有這美麗的鎮子。」

  「阿姐!我們可來著了!這兒真有意思。瞧,戲台下的男男女女都一對兒、一對兒的。」隨著梆子聲急驟,另一個腔調俏皮的少女唱道。

  「是啊。你我姐妹在大峨山修煉之時,洞府高寒,每日白雲深鎖,閒遊冷杉徑,悶對桫欏花;於今來到游居鎮,領略這山溫水軟,叫人好生歡喜。青妹,你來看,那前面就是有名的翡山了。」

  「阿姐,既叫翡山,該有那赤羽雀,殊不知,雄的赤羽雀叫翡,雌的赤羽雀喚翠,合起來便是翡翠。」

  鎮子百姓們的神色霎時精彩起來。

  老一輩的都知道,鎮子談之色變的惡人山,二、三十年前其實叫做翡山,後來,一夥山匪占據了翡山攔路打劫,便改為了惡人山。

  某一天,翡山起了瘴氣,那伙山匪也隨之銷聲匿跡,鎮子百姓猜測瘴氣是老天爺見山匪無惡不作,降下的天罰。

  再然後,惡人山多了妖獸出沒,鎮子百姓寧願繞遠路,也不願經過了。

  梆梆梆……

  梆子聲猛然轉急促。

  姐姐斬釘截鐵、鏗鏘有力唱道:「青妹呀!」

  「雖然叫翡山哪來赤羽雀?」

  「這兒瘴氣飄溢妖獸橫行。」

  「似這等險惡地步步兇險。」

  「你我下大峨山要多當心。」

  「萬不可粗心大意丟性命。」

  梆子聲調子一變。

  只聽青妹呀了一聲,「阿姐!你看,那旁有一少年男子背著鐵劍走來了,好俊秀的人品哪!」

  彩衣女子皮影活潑地朝鎮子外一指。

  戲台下百姓們情不自禁向外看去。

  趙蟾背著鐵劍,恰巧和王煥回到了鎮子。

  見到聽戲的眾人齊端端看過來,剛經歷了妖患的趙蟾頓時頭皮發麻,不知不覺攥住桃枝。

  王煥輕聲道:「別緊張,是皮影戲班就地取材唱戲而已。」

  梆子聲風風火火敲擊著,白布上的兩個彩衣女皮影似乎定格了。

  直到最高點。

  節奏平緩下來。

  那女子聲音似百靈鳥般唱道:「在哪裡?」

  「呀!」

  「果然是人品俊秀的少年郎君!好像天上神人下泥塵……」

  梆子聲徹底慢下來,猶如羞羞答答的美人兒。

  「又如妙山勝景逍遙地仙。」

  皮影遮住頭,青妹驚道:「下雨了!走吧,阿姐。」

  百姓們仰頭,看不到丁點月華星光,果然淅淅瀝瀝下了小雨。

  王煥低聲對趙蟾道:「不早了,回家去吧,三十文錢和斬妖司錄名明天再說。」

  「有勞王大哥了。」解下鐵劍交還給王煥,趙蟾腰間斜插桃枝,跑回自家祖宅所在的弄歲巷。

  興沖沖看皮影戲的百姓們一片唉聲嘆息,一下雨,這戲是看不成了。

  戲班的班主從幕後抱拳走出來告知百姓,他們短時間不走了就待在鎮子裡,天晴後哪天都有戲看,如此一來,游居鎮百姓們方才利索的回家。

  外鄉人購下宅子的,回宅睡覺,沒買宅的,也自有落腳的地方。

  王煥走近問班主:「你們有地方睡嗎?」

  「有的、有的,到犀照客棧去。」

  點了點頭,王煥返回斬妖司。

  「他和那少年郎君身上有濃濃的鬼氣。」青妹道。

  「梆……」梆子聲驀地響了一聲,混著雨水,聲調低沉。

  「這顆心千百載微漪不泛。」

  「卻為何今日裡陡起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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