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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歲月靜好(下)

2024-10-07 21:18:16 作者: 經年素秋
  客人取消訂單之後,農莊的員工難的的閒暇下來,有人圍在休息區的柴禾爐子跟前喝茶聊天,有人則坐在沙發上玩起了紙牌。

  三個餵馬的老頭也坐在爐子跟前抽菸聊天,餵過馬之後,他們也沒啥事可干,就剩了吃喝烤火抽旱菸了。

  吃過早飯後,強子換了衣服出門,往盆景苗圃哪邊而去。

  最近忙著農莊的生意,盆景苗入冬後也沒有修剪,他打算借著今天有空,把那些徒長的樹枝修剪一下。

  一夜大雪之後,田野被裝扮成一片銀裝素裹的仙境。晨光初破,柔和的光線灑在皚皚白雪之上,閃爍著細碎的銀光,仿佛每一粒雪花都承載著冬日獨有的溫柔與純淨。

  田野間,往日裡或翠綠或金黃的作物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層厚厚的、鬆軟的皚皚積雪。

  這積雪雪覆蓋之下,是大地沉睡的呼吸,靜謐而深邃。偶爾有幾處未被完全掩埋的枯枝探出頭來,掛著晶瑩剔透的冰凌,像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裝飾品,增添了幾分生動與趣味。

  腳下的雪地,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每一步都仿佛踏出了童年的歡笑與純真,田野的輪廓在雪霧中變得模糊而柔和,遠處的山巒、近處的農舍,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詩意之中,讓人不禁沉醉於這份寧靜與美好之中。

  大雪後的田野,是一幅不加修飾的畫卷,它以最質樸的方式展現著冬天的魅力,讓人忘卻塵世的煩惱,只想沉浸在這片潔白無瑕的世界裡,感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生命的靜美。

  以前武娜娜在的時候,最喜歡這種皚皚積雪,她總會像個孩子一樣在雪地里撒歡甚至打滾,最近的一次,兩個人在河堤路堆積雪人的場景就像是發生在昨天,武娜娜的笑聲似乎還迴蕩在腦海里。

  然而如今她已經真的遠去了,去了哪個眾生最終的歸宿,留給強子的,只有孤獨的思念,也許再過幾年,這種思念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淡化,最終被埋藏在記憶深處。

  四下里打量了一番,強子接著往地里走去,土壤的特性會讓積雪長時間不化,往往一夜大雪之後,城市沒有多少積雪,而田間大地卻已經堆積了厚厚的一層。

  積雪很厚,差不多有十幾公分,在強子的記憶里,仿佛關中地區很久都沒有下這麼大的雪了,原因是他們生活在城市裡。

  現代化的生活讓城市的溫度要遠高於農村,汽車尾氣、溫室氣體等等,都為城市的升溫在推波助瀾。

  就在強子走到田間地頭的時候,兜里的手機響了,一看是兒子打來的,他帶著一家人去岳父家暫住差不多有一個月了,算著也該回來了,因為兒子的陪產假知有三個月,他應該馬上要復工了。

  「老爸,你在哪兒呢?」

  電話接通後,兒子問道。

  「苗圃,準備剪一下樹苗,你回來了,佳旭(孫子)怎麼樣,都好著沒?」

  強子問道,這個新出生的小生命讓他非常的上心,老一輩人都說隔輩親,簡直就是至理名言一樣。

  「好著呢,孩子沒見過雪,很興奮呢,一會我抱去地里,順便給我媽看看,你看行嗎?」

  農村人有說法,小孩子能看見大人看不見的東西,所以小孩子一般不會抱到墳頭或者陵園去。

  「抱過來吧,咱們家不講究這些,再說了你媽是孩子的親奶奶,就是變成了鬼還能為難自己親孫子不成。」


  強子無所謂道。

  「嘻嘻嘻,老爸你說話真難聽,小心我媽晚上給你託夢啊!」

  掛了電話,強子打開貨櫃廂的門拿出剪刀、笤帚等工具,先走到地頭武娜娜的墳頭跟前,準備掃一下墳頭周圍以及石桌石凳上的積雪。

  看著墓碑上老婆的名字,他用手輕輕的撫摸著哪些刻痕。

  「老婆子,我們這邊下雪了啊,以前你最喜歡下雪的時候,總是像個孩子一樣撒歡。

  還記得咱倆剛認識哪會,哪個冬天的雪特別大,下了兩三天的樣子,你要我陪你堆雪人,我說那是小孩子才喜歡玩的把戲,結果被你用雪球塞進脖領子裡,那股冰涼我到現在還能記得。

  現在每當夜深人靜,月光輕灑的時候,我的思緒就會不由自主地飄回那些與你共度的時光,每一幕都如同珍貴的畫卷,緩緩展開在心間。

  記得以前每到冬雪覆蓋大地,銀裝素裹,我們圍坐在爐子旁,共享一杯熱騰騰的香茶,談天說地,從往昔到未來,無所不談。

  窗外雪花飄落是你最喜歡的日子,那是屬於你的溫馨世界,充滿了希冀與浪漫。

  然而時光荏苒,歲月無情,你終究還是離我而去,留下我獨自面對這空曠的世界。不知道是不是一天天老了,現在每當夜深人靜,這些關於你的記憶便如潮水般湧來,一幕幕清晰如昨日,讓我在思念中感受到你依舊未曾遠離。

  如今的你以另一種形式,永遠活在了我的心中,成為了我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

  最近我跟關小雅有些升溫了,有時候特別想你的時候,我就會偷摸的溜進她的房間,可是我怎麼也接受不了她躺在床上你的位置,哪種感覺很是奇怪,仿佛她占了你的位置。

  我知道這樣子對她不公平,再拖一拖吧,人都說時間會淡化一切,也許等到哪一天,你在我心中的記憶慢慢模糊,我就能接受她占據你的位置了。

  哦……對了,一會咱們的孫子要來看你了,你可不要嚇唬孩子啊,那是你的親孫子呢!」

  強子嘀嘀咕咕的念叨著,他比誰都清楚,武娜娜早就死了,現在墳頭下埋葬著的,不過是一抔骨灰。

  等時間慢慢撫平一切的時候,這個墳頭以及下邊埋葬的骨灰,都會淡出所有人的記憶,哪怕是至親的人也不例外,因為縱有百年的物品,卻沒有百年的人。

  這時天上又開始落雪,起初的時候很小,星星點點的飄灑,一股來自北方的冷風吹來,哪些雪花的飄落就變得飄忽不定起來。

  用笤帚把墓碑周圍的積雪掃到地里,又把石桌石凳掃了一遍,這時候不遠處傳來兒子跟兒媳的對話聲。

  「又開始下雪了,要不然把孩子抱回去吧,萬一凍著了咋弄?」

  這是兒媳粟星月的話。

  「沒事,包的這麼厚實,男孩子嗎,從小就要鍛鍊,總待在溫室里,如何才能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再說了都跟咱爸說了,那麼他肯定也告訴咱媽了,佳旭都快三個月了,他奶奶還沒見過呢,今天剛好天陰下雪,媽才能看到孩子呢!」

  這是兒子說的話,最後說道天陰的話農村人有個說法,鬼不走幹路,意思是只有天陰下雨的時候,鬼魂才能出來。

  「你們家人有時候就是有點矯情,媽都火化下葬了快一年了,哪有這麼多講究,沒聽老一輩人說的話嗎,人死如燈滅。」


  「一會到墳頭了,你少胡說八道,小心咱爸聽了生氣,我現在看見他出來進去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呢!」

  兒子說這話的時候,兒媳婦不說話了,只剩下腳踩著積雪嘎吱嘎吱的聲響。

  「爸……今天店裡沒生意嗎?」

  沒到跟前,龐武禾就開口道。

  強子放下笤帚轉身,朝著兒子一家人走過去,這是要抱大孫子呢!

  「下雪了,兩桌客人退定了,我就過來準備剪一下樹苗……哎吆爺爺看看,一個月沒見,我的大孫子長了沒有。」

  強子說著從兒子懷裡接過孫子,一隻手把孩子頭上的遮臉棉巾揭開一條縫往裡看。

  小佳旭明亮的大眼睛骨碌碌亂轉,透過縫隙看著外邊潔白的積雪,嘴角上揚露出笑臉。

  「來來來,給你奶奶看看。」

  強子說著就要轉身,卻被兒媳婦叫住。

  「爸……吹北風呢,小心孩子凍著了!」

  「嗯嗯,不揭面巾,你媽能看見,娜娜,快來看看咱們的大孫子……」

  北風似乎有點加強了,兒媳婦催促著強子,要趕緊把孩子抱回去。

  於是一家人安靜的在墳頭待了沒有五分鐘,就踩著積雪返回了,龐武禾的車子就停在地頭的生產路上,孩子攏共也沒有待過十分鐘。

  看著兒子一家人返回,強子轉身看向老婆的墳頭。

  「唉……兒媳婦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嗎,這是嫌棄我們放不下你呢,罷了罷了,你就安心的休息吧,就像哪些躺在田間地頭的人一樣,你終究是走了啊!」

  就在龐武禾一家人離開後的兩個多小時後,關小雅提著一個保溫杯子,深一腳淺一腳的來到地頭。

  「阿禾說你在地里我還不信,你讓他們抱著孩子來的?」

  「嗯嗯,你嫂子還沒見過孩子呢,讓她見見不行嗎?」

  強子放下剪刀,從關小雅手裡接過杯子。

  「你老糊塗了嗎,孩子才多大點,又下雪怎麼能讓來這裡呢,我剛才在家裡聽見星月埋怨阿禾呢!」

  「唉……是我大意了,以後不會了。」

  「對了,距離妞妞出閣沒幾天了,我看你啥都沒準備呢,咋想的啊?」

  關小雅打岔道,剛才的話題不適合談論,點到為止就行了,畢竟粟星月是兒媳婦嗎,沒有一起生活過,有時候考慮問題難免不會照顧到其他人的情緒。

  「沒咋想啊,跟佳旭滿月酒一樣,請些親戚朋友就行了,我不想大張旗鼓弄,這包廂裝修一下不容易,那些村民烏泱烏泱好幾百號人,把哪裡碰壞了也沒法子說,再說了分開擺酒席讓人說閒話,以為我們看人下菜碟呢!」

  現在溫棚被分開成五份,擺酒席可能你也擺不下,要是分開擺的話,難免有人瞎議論,說酒席檔次不一樣,總之住在農村,說啥閒話的都有,你過得好了,眼紅的人多了去了。

  關小雅沉默了半晌:「你說的也對,每個包廂都有陳列櫃,那些乾貨啥的收起來也沒地方放,萬一受潮了就不好保存了。

  那給妞妞的嫁妝咋弄,抽個時間咱們去趟西京吧,給孩子把東西置辦一下,有些小東西需要去輕工業哪邊買。」


  關小雅似乎已經把角色調整過來了,完全一個後媽的語氣。

  強子笑了笑:「你說妞妞出門後,咱倆要不要也過個事啥的?」

  「去你的,沒個正經的時候,目前這樣子就挺好,咱們的事情,以後再說吧,妞妞出門後,我還有阿豪呢,原本想著明年給他倆把事一辦呢,但是阿豪女朋友明年是本命年,不能結婚呢!」

  「明年不行就後年吧,反正也不著急,咱倆就偷摸的鬼混著行了,還挺刺激的……」

  強子一臉壞笑道。

  「你個老流氓,誰要跟你鬼混了,小心哪天給人逮到,老臉都沒地方放。」

  「哈哈哈……以後家裡就剩了我們幾個人了,妞妞一出門,阿禾要上班,我爸媽才懶得管我幹啥呢,總不能抓包兒子的姦情吧,那成了啥事了!」

  說起父母,關小雅突然說道:「對了,今晚我要回去一趟,明早帶我媽去趟醫院,她最近老是咳嗽,我怕時間長了會影響到肺部,老年人咳嗽不能大意了。」

  強子點頭:「嗯……那一會吃完飯我去送你,下雪了騎電動車不安全呢!」

  「嗯嗯,我媽經常會問起你,她說咱們這一代人,你就像是個縮影,不過好在你是成功的,當然了,這也跟你的心態和品性脫不開關係。」

  「呵呵……你媽差點就成了我的岳母,她的確算是個睿智的老人,看待問題比他們同齡人要透徹的多

  也許到了咱們年紀就是這樣,真正的上有老下有小,老人基本都在七十多歲,到了需要人照顧的年齡,孩子基本都到了需要娶妻成家的時候,房子、車子、哪個都需要錢來支撐。

  總之七零後這一代人,常常在時代的夾縫中感受著獨特的尷尬。

  我們生於改革開放前期,成長於社會轉型的浪潮之中,既經歷了計劃經濟時代的餘溫,又率先擁抱了市場經濟的浪潮,這種雙重身份讓我們在很多時候顯得既傳統又現代,既保守又開放。

  在職場上,我們都是承上啟下的一代,我們當中的許多人,在年輕時通過自身努力,在國有企業或新興行業中嶄露頭角,但隨著年輕一代帶著更加開放的思維和先進的技術湧入,我們又開始感受到來自後輩的競爭壓力。

  一方面我們擁有豐富的工作經驗和紮實的專業技能,另一方面,在快速變化的職場環境中,對新技術、新觀念的接受速度遠不如年輕人迅速,這種反差讓我們在職場中面臨尷尬境地。

  家庭生活中,七零後也面臨著諸多挑戰。我們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堅力量,承擔著照顧年邁父母和養育子女的雙重責任。

  在物質條件逐漸改善的同時,如何平衡工作與家庭,給予家人足夠的陪伴和支持,成為我們不得不面對的難題。

  此外隨著子女進入青春期或成年,代溝問題也日益凸顯,如何在尊重孩子個性的同時進行有效溝通,避免親子關係的緊張,也是我們需要克服的尷尬。

  在個人成長上,我們經歷著自我認知的困惑,在年輕時為了家庭和社會責任,可能犧牲了個人的夢想和追求。

  隨著年齡的增長和生活的穩定,我們又開始反思自己的人生軌跡,渴望尋找更多的可能性和自我價值實現的方式,就像是我這樣的。

  總之七零後的尷尬,是時代變遷與個人成長的交織,是責任與夢想的碰撞。

  我們在這段旅程中,不斷尋找著自己的位置,努力平衡著各種關係,雖然偶有尷尬,但正是這些經歷,塑造了我們這一代人堅韌不拔、勇於擔當的品格。」

  關小雅看著長篇大論的強子,突然有種不認識的感覺。

  「你知道戳鍋底的廚子,居然能說出這麼高水平的話,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瓢來呢!」

  「哼……門縫看人!」

  就在倆人磨嘴皮子的時候,關小雅的手機振動了一下,她拿出來一看,是前台牛曉燕發的消息,說是午飯好了,讓她通知老闆回去吃飯呢!

  「後廚做好飯了,咱們先回去吃飯吧,吃完飯我就回去。」

  「那行吧,樹苗先不著急剪了,冬天隨時都可以。」

  說完強子收拾了工具,鎖上貨櫃廂的門,提著保溫杯跟關小雅一起往回走去,仿佛一對田間勞作的老夫老妻哪樣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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