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禍起蠱蟲

  在縣城讀高中的那兩年，我過得非常孤獨。由於我來自滇西一個偏僻的苗寨，同學們都對我敬而遠之，甚至有些人說我身上有蟲，還聲稱一旦被我的蟲上身，就會受我擺布。

  然而，這其實是一種誤解。雖然苗人中確實有養蟲的傳統，但並不是所有苗人都養蟲，我也並非苗人，只是住在苗人聚集區而已。

  不過，我身上確實有蟲，一白一黑，且它們並非普通的蟲子，而是具有靈性的蠱蟲。自記事起，我就知道體內有一隻像成年春蠶般大小的黑色蠱蟲。

  我的奶奶，寨子裡最有聲望的神婆，曾試圖用各種方法殺死這隻黑蟲。她試過用藥物引出我體外，用火燒、刀砍、錘砸，甚至丟進腐蝕性極強的濃酸中，但都未能成功。

  後來，奶奶冒險想出了一個辦法，在我體內放入了一隻白色蠱蟲。據她說，這是蠱王的後代，只要我用體內的精血養大它，它就能幫我吃掉黑蟲。我以為終於可以擺脫黑蟲的折磨了，然而，更大的打擊卻隨之而來。

  在我十七歲那年，奶奶突然去世。她前一天還好好的，但第二天早上就不行了。臨終前，她交給了我一張銀行卡，說是我父母托人轉交的。然而，卡里已經三年多沒有進帳了。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來我是被寄養在這個僻靜的苗鄉的孩子！我還有一個名叫卿卿的姐姐，同樣是被奶奶收養的，她正在外地打工。我不明白，為何我的親生父母要將我遺棄在這遙遠的苗鄉。

  奶奶告訴我，我剛出生就被種下了那隻黑蠱。或許這就是我被送來的原因。奶奶離世後，族長大人帶著幾個凶神惡煞的神婆闖進我家，翻了個底朝天。

  我深知他們的目的，是想找到奶奶放入我體內的那隻白色蠱蟲。我當然不能告訴他們，這關乎我的生死。

  奶奶曾說過，他們一旦知道，就會給我種下噬心蠱，讓我死無葬身之地。對於信仰，他們無所不為。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失去了那隻白蠱，我就會被體內的黑蠱吞噬。

  奶奶走了，我失去了經濟支柱，被迫輟學。

  那天中午，我在奶奶的墳前磕完頭，準備離開這個養育了我十多年的地方，投奔遠在千里之外的卿卿姐。

  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號角聲從寨門方向傳來。這種號聲極為獨特，意味著有外族人闖入了寨子。

  我感到好奇，不知來者何人。畢竟寨子外面設有迷蠱，外人一旦踏入就會迷失方向。如果沒有族人引路，外人很難闖入寨子。

  我快步走到廟堂口，發現那裡已經聚集了不少族人。族長端坐在廟前的高台上，旁邊站著一個名叫黑儂的神婆。這個位置曾是我奶奶的，黑儂與我奶奶不和，奶奶離去後，她便迫不及待地闖入我家。

  我好奇心起，使勁擠進人群，一眼便看見了地上的景象。那兒跪著一男一女，他們被綁得結結實實。我不認識那個男子，但那個女子我卻再熟悉不過。她叫林婉，是我高中時代的同學，五官精緻，美若天仙。

  學校里曾有一百多個男生給她寫過情書，但她總是冷若冰霜，仿佛誰也瞧不起。這也不奇怪，她要是稍顯熱情，恐怕全校男生都會為她瘋狂。

  當然，我會是個例外，不是我不喜歡她，而是我自卑得連喜歡她的念頭都不敢滋生。我只是一個偏遠山區的小農民，哪有資格對她有非分之想。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她，我心中五味雜陳。如果奶奶還在世，也許我會為她求情，但現在，我不能那樣做。我一向不受族長待見，黑儂神婆因未在我家找到那隻藏在我體內的白蠱，總想將我置於死地。

  林婉一臉愁雲慘霧地跪在地上，我真想輕聲地提醒她，一定要有良好的認錯態度，多向族長說些好話，最好再把手上熠熠生輝的銀鐲子獻給他，否則她無法逃脫嚴厲的懲罰。

  但黑儂在場，如果我貿然上前提醒她，恐怕會讓她受到更嚴厲的懲罰。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縮，但圍觀的人群太擁擠了，竟不由自主被推到了前面。

  這時，林婉看見了我，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火花。或許她以為我能救她，我急忙對她眨眼，示意她不要說出我的名字。

  然而，林婉並未理解我的意圖，脫口而出：「金城！你快來幫我啊！」

  我一聽，心中頓時沉甸甸的。

  果然，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臉上，族長顯得有些意外，而黑儂卻冷笑一聲，指著我對族人喝道：「你給我出來！」

  我硬著頭皮向前邁出兩步，黑儂根本沒有詢問我和林婉的關係，立刻斷言我是帶給他們災難的內鬼！

  全場頓時譁然，我深知，一旦被認定為內鬼，我將遭受與林婉他們同樣的懲罰。

  我正想辯解，族長卻向我揮了揮手，嚴肅地質問林婉，是否是我引導他們來的？林婉猶豫了一下，那一刻，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幸好，她堅定地搖頭，聲稱沒有人引導他們，他們是無意間闖入的，而且，她真的不知道我這個同學就住在這裡。

  我感激地看了林婉一眼，既然她這樣說，我就要設法救她出去！

  我下意識地轉頭，卻見黑儂的眼神充滿惡意。我只能寄希望於族長讓林婉離開，即使黑儂日後想報復我，我也不懼。

  我已經決定，度過今天，我就離開寨子，再也不回來！

  然而，林婉身邊的那個男子卻輕蔑地說了句，這片土地屬於國家，他們憑什麼不能進來？

  族長原本和藹可親的臉色頓時變得陰冷起來：「自古以來，苗寨就是嚴禁外人侵入的，你們今日擅自闖入，必須接受懲罰，以示警戒。」

  那個男的估計平時驕傲慣了，竟然不屑一顧地說他爸爸是哪個市的局長，叫族長趕緊放了他，不然他會讓族長後悔。

  族長哪能受得了這種威脅，怒火中燒，馬上沖黑儂神婆揮了下手，示意她立刻實施懲罰。

  黑儂神婆面無表情，把那男的從地上提起來，他卻高聲口吐髒話。

  黑儂神婆大怒，一巴掌甩在他臉上，然後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黑蟲，放進他嘴巴里，那蟲子一進去就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