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婉意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畢竟從一開始,太子府的人就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如今只是因為封行止不再親自見她,下人們開始變本加厲苛刻她罷了。
說到底,還是封行止的問題。
他不抓她入府,哪來這麼多事端?
砰砰砰。
鍾婉意用力拍響緊閉的院門。
「你們聽我說兩句話。」
結果,只換來幾句隔著門板的嘲諷跟謾罵。
皺著眉,鍾婉意抱著咕嚕響的肚子,先回房裡灌了半壺冷水。
怪不得近幾天沒再讓她外出看診,原來是封行止有事離府,暫時顧不得安排她這邊。
而他走了,折劍自然也跟著走了……
傍晚。
「為兩口吃食鬧起來?」封行止端坐在馬車裡,眉心微皺。
趁他不在,她便刁難下人麼?
折劍在車外回:「鍾小姐和下人理論了兩句,不單是兩口吃食,而是根本……」
封行止心裡覺得厭煩,打斷他:「孫老的侄兒身體如何?」
頓了頓,折劍回稟,聲音壓得極低,「孫公子正逐漸康復。」
「且已經查實,毒來自一株異域植物,非尋常人能得,孫公子愛不釋手,親自養在房內。」
封行止緩緩睜開眼睛,眼神冷然,眼底含著濃重的倦怠。
「過幾日回去,先請孫老過來。」
「是。」
*
孫太醫進到太子府的側廳時,面上難得帶有喜氣。
困擾侄兒幾年的怪病正在康復,侄兒擱置的婚事也重新提上日程,他怎能不喜?
不過在觸到封行止總透著寒意的眼睛時,那些喜氣眨眼便被悄無聲息的收斂起來。
「臣見過殿下。」
「嗯。」封行止示意他坐,「毒的事,府上如何打算?」
孫太醫忠心耿耿,「查不出植株來源,全聽殿下安排。」
封行止沉吟,「毒移至太子府,對外便說,是我不經意聽聞,要來把玩。」
「什麼?!」孫太醫一驚。
封行止安撫:「府上有專人照顧,不必擔心。」
老眼一亮,孫太醫問:「殿下說的,可是那位醫術精妙的小姑娘?」
點了下頭,封行止讓人送客。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鍾婉意知道了這件事。
努力兩天換到的肉包子,它突然就不香了。
「要我辦事,先讓他親自過來和我約法三章!」
想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
他封行止想得美!
折劍點頭離開。
沒多久又回來,「鍾小姐請快些隨我來。」
一路到了正院。
等見到封行止,以及地上那一大團帶血的繃帶,鍾婉意忍不住皺眉。
「你這樣不遵醫囑亂來,傷永遠也好不了。」
她從沒見過什麼人,如他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你這是在教訓誰?」封行止抬眸,眼神銳利,氣勢迫人,「或者詛咒誰?」
鍾婉意是出於好心,又知道他凶歸凶,卻講道理,所以並不過分怕他。
不過想了想,她還是服軟告罪:「民女失言。」
骨氣比不得好好活著重要。
餓了幾天,她無比清楚自己身在太子府,一切都得仰仗於他。
就把他當從前的生意夥伴維護好了。
這麼想著,她主動過去蹲下,替坐在椅子上的封行止止血換藥。
一邊輕輕動作,一邊還細細將之前說過各項叮囑重新交代一番。
而她的委曲求全,落在封行止眼中,卻成了純然的攀附討好。
所作所為,只為謀求錢財權勢。
不過,只要她才能配得上,錢權,他給得起。
甚至可以暫且不計較她冒名頂替的罪過。
「忠誠乖順地留在太子府,我可以滿足你任何合理的要求。」封行止抬起她的下巴,垂眸端詳她漂亮的臉。
這算是肯定她的能力了?
鍾婉意眼睛一亮。
她是不是能有安穩日子了?
「第一個要求,我要吃肉!」
她真的好餓。
「什麼肉?」封行止微微一怔。
馬牛羊,雞狗豬,除此上下三品,便是鹿,虎。
更難得一見的是……
難道她想吃的,是國之祥瑞,鶴肉?
「雞。」鍾婉意不解他為什麼神色逐漸凝重。
她忙前忙後,餓了這麼久,吃個雞很過分?
堂堂太子這么小氣?
「不然,」她斟酌著退了一步,「豬肉也行?」
封行止:……
「如此而已?」
鍾婉意眨眼:「不然呢?」
半個時辰後。
鍾婉意得到了蒸雞烤雞等等一整桌的雞。
「這麼多?我就在這吃?」她轉臉看長榻上假寐的人。
這屋子,她記得是他專用的臥房?
封行止睜眼,點她:「忠心耿耿的有用之人,我從不虧待。」
吹牛。
鍾婉意懶得捅破自己因他的態度,遭受下人針對一事。
之後無話。
封行止閉目養神,能從肆意漫開的肉香中,捕捉到幾絲若有若無的苦香。
他冰冷外表下那顆陰鬱煩躁的心,逐漸平和下來。
過了一會兒。
他淡聲問:「還有何要求?」
鍾婉意舌尖舔舔唇角,輕輕吹了吹碗裡的雞湯,有些猶豫地轉頭看他。
「我想稍微借用一下你的名號,回鍾家替我阿娘撐腰,她日子太難過了。」
回想起她在睡夢中那句「不要打我娘」。
封行止在思索利弊之前,已經點頭應允。
但想起她的攀附討好,他緊跟著出言提醒:
「『分寸』二字,你想必認得。」
鍾婉意沒想到他能答應的這麼痛快,登時面帶驚喜地起身面向他。
「我知道!一定不會替你惹麻煩的!」
而看她面上帶笑,封行止微微眯眼。
想起至今還留在鍾家、面相甜美可人的鐘梨棠。
那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不要招惹你妹妹,鍾梨棠。」他眸帶警告。
鍾婉意愣了愣。
才想起來,還有認錯人這一茬。
可她想不通,為什麼他會認定了鍾梨棠。
難道這中間有什麼事,是她不知道的?
「怎麼?」封行止語氣危險起來,「若你回鍾家是想對她不利,我不介意先一步處置了你。」
鍾婉意知道他說得出,做得到,隨時可以要了她的小命。
「不敢不敢,殿下言重了。」
終歸是不歡而散。
鍾婉意只慶幸封行止沒有反悔,收回許諾。
只不過,她得在看過那株有毒植物之後,才能回鍾家。
離開正院,鍾婉意先去了一趟後院伙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