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大的宮殿裡,站滿了人。
鍾晚意手在州兒的小腹上遊走,最後往州兒的小腹上滴上一滴花油,一條約有拇指般粗的紅背蜈蚣,從他小腹處現形,一直往上爬行,消失在心口處。
「這…這是……」在場的太醫哪兒見過這等場面。
「這…才是嶺南巫術吧!」鍾晚意擰了擰眉。
巫和蠱有些相似之處,但是引蠱所用的法子,卻不能把州兒體內的蜈蚣引出來。
「巫術。」封行止眸色微沉。
此刻,他才終於知道,為何,為帝皇者,都不喜那巫蠱之術。
並非是因為陰毒,而是因為未知和無法掌控。
「倒也是不難解決。」鍾晚意思索了一會。
有些東西是一通百通。
州兒悠悠轉醒之時,聽到的,便是這一句,不難解決。
眼底閃過一抹亮光,他賭對了。
他一日都不想與體內日日吃他骨髓的噁心東西為伍。
伸手扯著嗓鍾晚意的衣袖,他像是扯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求你,救我。」這幾個字,似用盡了他身上所有力氣。
「你醒了。」鍾晚意有些訝異。
「救你不難,只是如今時機不適合。」
從蜈蚣現形時,州兒小腹處,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皮便可以看出,州兒的身子,裡邊只怕是早已經被吃空。
這種陰毒的法子,讓鍾晚意想到了同爍。
可不是麼,州兒如今的情況,與同爍極為相似,若不是兩人體內的東西不一樣,這害人的手法,幾乎是同出一源。
「不,我沒有時間了。」州兒搖頭。
他知道,他能握住的,只有這幾日了。
那個女人…絕不會讓他一直留在宮裡。
「最晚…在與你說的那個告訴我真相時間前,我希望我能擺脫那條蟲子。」州兒眸光微閃。
他看向鍾晚意,這位北昭的皇后,就算是遠在嶺南,都非常有名。
她有一手高明的醫術,這也是他這次配合那個女人來京城的重要原因。
「你若是能幫我,我願意替你辦一件事,然後再告知你一個關於嶺南王的秘密。」州兒道。
他眼中有些不安,也有些怕這個秘密不夠重,所以她不打算幫自己。
抿了抿唇,他很小聲地道:「這個秘密,應該與快活丸有些關係。」
州兒也不是很確定,他也只是無意間聽到一個名字。
雖然他私下已經小心地讓人到那個地方觀察過,確實是有些古怪。
但是,至於是不是製成那罪惡之源的地方,他也不是很肯定。
「小傢伙,隨意承諾替別人辦事,可不是個好習慣。」鍾晚意笑了笑,她本就沒有打算不管他。
對州兒,她其實也感覺很是複雜。
她能看到,這孩子身上都是冷漠和厭惡。
與封行止長得相似的臉,同樣都是面無表情的冷著臉。
這般大年紀,分明該是眼中有光的年紀,卻都是了無生趣的厭世。
他的身上有惡意,卻又不是只針對某一個人的惡意。
他不喜曦兒和晨兒,也有對曦兒和晨兒動手。
但是…卻又都是選擇在人前動手。
「若是,我要求你辦的這件事情,是護曦一世安恙,這種無理取鬧的條件,你也要應麼?」鍾晚意輕哼道。
州兒低頭思索,護那個單蠢的小丫頭一世安恙?
比起現在,哪個更難以忍受……
不消一盞茶,州兒便有了答案,「我答應你,若是有朝一日,曦兒落魄了,我便護她一世無恙。」
「曦兒是公主,若不是落魄,她身邊有那幾位姑姑看著,比我要厲害。」州兒很誠懇地道。
封行止卻忍不住瞪他,這說的是什麼話,曦兒若是有朝一日落魄了,莫不是在說他這個父親,已經倒下了?
州兒卻無所畏懼,他現在倒是有些相信,自己與這個北昭皇上,可能真的不是血脈親緣。
他想,他的父親,一定不是個好人。
至少…絕非是個心善之人。
心善之人,應該是不可能生出他這樣的自私之人吧!
鍾晚意指尖輕點了點州兒的額頭,「我也只是隨口一說,這你也敢應。」
「但是,我沒有騙你,就時機來說,現在確實不是最好的時機,首先便是人的身子弱了些。」
「但是你若是著急,非要現在便把它取出來,也不是不行,只是會有損根基。」鍾晚意道。
打開自己的藥箱翻了翻,她這藥箱裡的藥,是越發的多,現在能用上的,倒也不少。
「你可信我?」鍾晚意手撫過放金針的位置,輕聲道。
州兒合起眼睛,雙手平放在小腹上。
咋一看之下,還以為他是要準備入殮。
鍾晚意會心一笑,他沒有回答,但是卻也回答了。
他相信自己。
「睡一覺就好了。」鍾晚意輕聲道。
鍾晚意的話剛落,手中的金針,第一針,落入他的百會。
鍾晚意很早之前便發現了,這些東西與其說是在吸人的血肉,不如說是生氣。
只要人的血肉僵了,這些東西,便會主動從人的身體裡出來。
果然,在鍾晚意讓州兒假死,心臟漸停,血肉漸僵之後。
州兒的心口生,便有東西不斷地想破皮而出。
鍾晚意看向囊一,囊一此時早已經準備著,只待那東西從心口處跳出,便會立馬動手拿下。
也就是在州兒假死的那一刻,安然郡主府中的暗格里,放著的一方盆口大小的銀鼎。
突然冒出了陣陣黑煙,一條背泛藍光,約有嬰兒手腕粗細的蜈蚣,從銀鼎里爬出。
蜈蚣爬出後,銀鼎便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清晰的落地聲。
屋裡正翻雲倒雨的兩人渾身一僵,安然郡主不可置信地往暗閣處看來,眼中有一瞬間變得驚恐。
一把把身上的沈宕推開,安然郡主赤腳落地,一步步走到暗閣前,打開暗閣後,與裡面趴在銀鼎上的藍背蜈蚣對上。
蜈蚣感知到她的靠近後,微直起身子,四隻眼睛同時看向她。
安然郡主渾身一僵,後背的汗毛豎立。
跟在安然郡主身後的沈宕,看到暗閣里的東西後,心底一陣惡寒,入京後這屋子是他常歇下的地方,從不知暗閣里還養了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