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我們怎麼出來了?兒臣想吃六皇嬸做的水果冰粉,裡面有一種圓圓的米粒,像透明的珍珠一樣,可好吃了!」
大皇子怏怏的,發燒讓他整個人如同被抽乾了水分。
唇瓣有些乾裂,但仍舊忘不了那一口吃的。
皇后閉了閉眼,壓根不想理這丟人現眼的兒子,還是柳琴壓低聲音哄道,「大皇子乖,咱們這不是來雲台殿尋漠王妃了嗎?只是來得尚早,漠王妃還沒過來呢,待會兒大皇子想必就能吃到心心念念的水果冰粉了。」
姜嬴做的吃食,大皇子就沒有不喜歡的。
也是,連對芒果過敏,都非要咬一口試試看會怎麼樣的人,對美食還能有什麼抵抗力?
何況姜嬴不只手藝好,還每次拿出來的東西,都是這個時代沒有的,自然令吃貨大皇子迷之嚮往!
比如他形容的,「圓圓像透明珍珠的米粒」,其實是西米,冰粉絕配食材搭子。
被大皇子突然這麼一打岔,阮妃那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氣焰,倒是收斂了不少。
陳貴妃神色抱歉,一看大皇子不對勁,更是忍不住關心,「皇后娘娘,大皇子這是風寒了嗎?臣妾怎麼瞧著二皇子也不甚精神的樣子,正好,辰末的時候漠王妃會過來,他們一家三口午後就要出宮了,請她替兩位皇子瞧瞧,別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真心的,她很心疼孩子。
雖然心中還有疑慮,卻不想遷怒在孩子身上。
而且漠王妃這幾日累著了,皇帝已經准許她出宮後,好好休息一陣,半個月後一起出發去秋獵。
所以錯過今日的話,也許漠王妃很久都不會入宮了。
她現在可是整個南昭醫術最好的人,若不是心疼孩子,陳貴妃才不捨得徒給姜嬴增加麻煩。
喜獲一對龍鳳胎兒女,皇帝心情極好,特意吩咐往年負責秋獵的官員,今年加大規模,無論是花樣還是彩頭,都會更豐富和昂貴。
滿京城幾乎所有貴族都收到了邀請,瞧著還有半個月,其實很多官宦子弟,包括即將出閣或未出閣的貴女,都製衣練琴的活躍起來了。
半月後,陳貴妃還在月子裡,不能參加這場秋獵,她多少有點小小的遺憾。
不過有二公主、三皇子陪在身邊,倒也遺憾沒多久就想通了,甚至於想著不去也挺好,畢竟如果她走了,倆孩子單獨放在宮裡,她可不放心。
一晃神就亂七八糟想了不少,待陳貴妃抽回神,發現阮妃語氣更加諷刺,「貴妃不愧是也有了皇子的人,說話都和以前不一樣了,變得那麼假惺惺了怎麼?若非前日大皇子、二皇子在貴妃宮中罰跪,又中了暑氣,怎會突然變成這般?這就人家說的,貓哭耗子,假慈悲了吧!」
陳貴妃聞言心口一窒,「阮姐姐,那日妹妹在產房裡疼得死去活來的,根本不知道外間什麼情況。你若非要把這怨懟落在妹妹頭上,那妹妹說什麼,你自然都覺得是不安好心。但蒼天可鑑,妹妹並無半點盼著大皇子、二皇子不好的意思。」
要是她真壓不下這口氣,憑著皇帝這幾日寵她的那個勁兒,再罰一頓大皇子、二皇子又是什麼難事嗎?
但她不是沒那樣做?
眼下提出請姜嬴給兩個精神不濟的孩子看看,也是好心。
「哼。」阮妃一時被懟得沒話說,臉色更是從進了雲台殿就不好看。
因為整個殿內殿外,都布置得極為溫馨。
屋檐掛著慶祝的小紅燈籠,院子裡擺放著精心修剪的盆栽花草,鬱鬱蔥蔥,繽紛雅致。
淡色的君子蘭,秋曠的女神菊,不見花團錦簇,數量卻十分相得益彰,好看又不顯累贅。
精雅,不誇張,一看就是將就孩子呢!
小嬰兒肌膚脆弱,呼吸道也沒有發展完全,長期和花粉待在一起,容易過敏。所以皇上才既賞賜了陳貴妃名貴的菊花,但又考沒有大肆擺放嗎?
那他可知,二皇子一聞多了花粉,晚上就會打噴嚏?
昨日還讓人往坤寧宮和凌煙閣都送了許多盛開的菊花,阮妃之前喜不自勝的以為,是皇帝心裡還有她的,可到雲台殿一瞧,什麼啊,她覺得好的,其實是人家挑剩下的!
心裡極度不平衡,阮妃開始拿滿院子花草說事兒,意圖拱火皇后。
結果皇后根本不接招,只問,「你說漠王妃辰末一定會來嗎?」
陳貴妃一呆,忙答,「會的,她說出宮前,要過來給我和三皇子、二公主再請一回平安脈,沒有問題的話,以後頂多就半月才會入宮一次了。皇后娘娘,您相信臣妾吧,臣妾一個剛剛死裡逃生,生下孩子的人,就算對大人有什麼懷疑,也斷不會遷怒孩子。」
這話,倒是讓皇后神情認真了幾分,瞥向陳貴妃,「哦?那妹妹這意思,便是懷疑本宮和阮妃了?」
陳貴妃苦笑,「當日那種情況,誰都知道兇險,皇后和阮妃又是宮裡唯一有皇子的人,還正正巧是大皇子、二皇子調皮跑去假山上玩耍,弄了碎石下來差點砸到皇上和臣妾,這一連串事情發生,巧合實在太多,便是皇后娘娘身在我當時的處境,也會多想吧?」
話落,大殿裡忽然落針可聞的安靜下來。
皇后不說話,大家也屏氣凝神,不敢發出過大的聲音,就是心跳快點都恨不得伸手捂住。
也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應該不長,只是陳貴妃覺得格外漫長而已。
終於,皇后笑著撫了撫自己漂亮的護甲,「你是個聰明的,知道實話實說,不然就真成了阮妃形容的那樣了,假惺惺!
現在嘛,本宮相信你對兩位皇子沒有壞心。
只是有件事,本宮和阮妃急吼吼的來這一趟,便是為了親口跟你說,假山碎石之事,明面上是兩位皇子搗蛋,其實裡頭疑點可多呢!
比如,他們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喜歡上爬假山玩兒了?
再比如,如果不是巧合,倆孩子又怎提前預知皇上和你,那日會大清早跑去逛御花園呢?」
聽著皇后淡淡珠落玉盤的聲音,陳貴妃只覺渾身都是冷的。
是啊,不是巧合,那就是有人處心積慮害她,到底是誰?
「本宮相信貴妃不是那等愚鈍之人,今日本宮帶了阮妃一塊兒過來,便是真金不怕火煉,也不怕貴妃要與我二人對峙。」皇后一雙眸,冷靜得近乎沒有感情似的。
陳貴妃腿軟,驀地倒退一步撐在桌沿上。
太可怕了!
太黑暗了!
教唆了兩個孩子動手,一般人肯定懷疑也是懷疑倆孩子的生母,也就是皇后和阮妃。
但以陳貴妃對二人的了解,皇后獨善其身,從來不屑於做這種事。
阮妃吧,嘴巴是欠了點,喜歡裝一副世外高人佛系處事那樣兒,但總歸嫻靜心境,裝是裝不出來的。
可不管怎麼說,這兩人,頂多是表面上最有可能害她的。
然一旦細想……搖搖頭,陳貴妃額上冒出了冷汗,也摒棄了皇后和阮妃是兇手的想法。
再一想,後宮之中對孩子視為眼中釘的,挑挑揀揀,也沒幾個了?
當離真相越近時,人的情緒就控制不住慌張,皇后看出來了,一聲輕笑,「本宮這還有一個事兒,來人啊,把大皇子的內監小騾子帶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