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之後又連著三日,每到晚膳時間容翦都會賜一盤油燜春筍到長信宮,莫說旁人,就連溫窈都驚訝到麻木了。
滿宮裡都在私下猜測,溫才人到底是有多愛吃油燜春筍,皇上又是有多看重溫才人,才會連著六日都賜同一道菜。
當然,眾人雖沒再像初初幾次那麼震驚,但還很感慨這份盛寵的,是以都對長信宮的事更加上心了。
長信宮的宮人更是如此,哪怕皇上沒再來過他們長信宮也沒召他們主子侍寢,可就憑著現在這勢頭,侍寢那還不是早晚的事?
不再驚訝的溫窈也並沒有因此開心。
這些日子來的觀察和了解,容翦必然不是做事沒章法的人,雖然性情不定,愛砍人腦袋,可卻是個實打實有魄力和謀算的君主,自然不會做一些心血來潮無意義之事。
可,水缸里的紅鯉魚非但沒事,還反倒長肥了些,這讓溫窈不禁對自己之前的猜測產生了疑問。
魚和人不同,若容翦賜的菜真的有問題,就算只吃了六天,這些魚多多少少也該有點反應了,不該像現在這般,活蹦亂跳什麼事都沒有。
這天晚上,安順再一次拎著食盒過來,又一盤油燜春筍擺上了長信宮的餐桌。
天天賜別人同一道沒什麼特色又尋常的青菜,不是瘋了就是另有所圖。
她看了眼案子上整整齊齊擺放的七個盤子——最早的菜壞了已經倒了只剩空盤子,現在她已經集齊了七盤,召喚不來龍珠,可也總該觀察出端倪了吧?
可她觀察了半天,還是什麼都沒看出來。
南巧看了主子一眼,想說,許是想多了,可問題是,他們主子並不愛吃竹筍,她悄悄打聽過,皇上也並不是多愛吃竹筍,兩廂里都不靠,實在不難不起疑。
竹星去觀察了院子裡的紅鯉魚回來後苦著一張臉小聲嘀咕:「主子,咱們來時帶的碎銀子快用完了,得再換點了。」
本來她們帶進宮的銀錢就不多,主子又只是才人的位份,月例也不多,進宮後各方打點,還有各宮送賞的人的打賞,花銷不少。
尤其最近,因著主子得寵,來宮裡祝賀的人也多,時不時尋個什麼巧來給他們宮裡送些稀罕吃食玩意的宮人更多,再加上要遷宮,事務多,涉及的人員就更多,雖說不是每個宮人都打賞大把的銀子,可也架不住人多啊!
宮裡最不缺的可就是人了,因著主子交代過她們根基淺,初來乍到,要廣積善緣,不要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但凡來了他們長信宮的人統統都會封賞,銀子可不流水一樣的往外出。
聽竹星這麼一嘀咕,溫窈心尖就顫了下。
她還要留些錢等出宮了置辦田地呢,這就快花完了?
「現銀還有多少?」
問出這話的時候,溫窈心都在滴血,不是她摳,是她真的窮。
之前盤點的時候,她就很心酸了,沙利王盡給她準備一些琉璃弓箭馬鞭這些沒用的器皿和工具之類,這些東西她又不能拿去換錢,手頭統共也就兩千兩銀票外加五百兩現銀。
這要是放在外面,肯定夠她們主僕三人衣食無憂一輩子的,可現在是在皇宮,這個捧高踩低,慣會見風使舵,既吃人又吞銀子的深宮,她手裡這點錢都不夠看。
原本她盤算著,搬去了松翠宮,頂多日子苦些,兩千多兩省省也能剩一些。
結果這才進宮多久,就去了五分之一了?
「還剩多少?」
她忍著心痛問。
「不到五十兩了,」竹星道:「之前奴婢都沒太注意,剛剛去提前裝明日給安公公的荷包才發現沒多少了……明兒怕是就不夠賞安公公他們的了。」
溫窈心都在滴血,滿宮裡都以為她入了皇上的眼,盛寵無量,這哪裡是盛寵,這分明是在用她的銀子造勢!那些所謂的寵,全都是她的銀子堆出來的!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每日安順帶著人送容翦賜的菜,她光打賞都要將近二十兩……二十兩買一盤油燜春筍,她虧大發了!
抬頭看著案子上的七個盤子,加上第一次時給安順的那個鼓鼓的荷包,這就是一百五十兩,溫窈覺得呼吸都不順暢了。
「內務府那邊有說什麼時候松翠宮能修葺好嗎?」
她顧不上管竹星,只去問南巧。
她得趕緊搬走,不能再在這裡繼續往外白白撒錢了,等搬去了松翠宮,那麼遠,她就不信容翦還讓安順巴巴地走上小半個時辰就為送盤青菜!
南巧不懂主子怎麼突然話題轉到這上面了,她想了想道:「今兒程公公過來,奴婢問了句,說是都收拾好,還需要四五日。」
「四五日?」
溫窈擰眉,滿臉不滿:「這麼久?」
這四五天她又得多搭多少銀子啊!
南巧:「松翠宮大,再加上長時間沒人住,收拾起來需要些時候,程公公說,現也只是把主殿收拾了出來,偏殿還有庫房這些都還沒來得及得要……」
不等她話說完,溫窈便道:「主殿收拾好了?
夠了夠了,明兒就搬進去!」
南巧有點不解:「主子,不若再等幾日,等都收拾好了再搬過去,住的也舒心。」
「主殿就夠了,」溫窈斬釘截鐵道:「我們人又不多,哪裡需要那麼多屋子,其他的就讓他們慢慢收拾好了,明兒先搬!」
再不搬,她錢包就空了,到時候出了宮喝西北風嗎?
當然這話她自然不能跟南巧和竹星說,只對她們道:「明日一早你就去華陽宮回慧妃的話,早膳後就搬。」
話落她又道:「旁人若問起,就說我等不及要種菜了。」
南巧和竹星雖然還有些不明白,但聽主子這麼說,自然是聽她的。
交代玩竹星明日一早去兌銀子,她又好生緩了好一會兒,才從那股錐心的肉痛中恢復過來。
翌日。
容翦怒火滔天議了一政,還砍了工部一個侍郎,及至傍晚,朝臣們才恍恍惚惚出了議政殿從奉天門出宮。
修運河的提案再次被壓,容翦沒再慣著那幫老臣,砍了一個徇私舞弊的工部侍郎,震懾住蠢蠢欲動的眾人後,直接任命了戶部左侍郎和神武軍參軍為欽差,全權負責修運河各項事宜。
拖了這麼久,吵了這麼久,最後還是要以這種方式推進,容翦簡直要氣炸了。
早知道一開始他就該砍幾個,直接下旨,也不會拖到現在。
主子心情不好,安順自然一句話不敢多說,只小心翼翼伺候著。
今天一天都在議政殿聽那些朝臣吵架,容翦雖只吃了幾塊點心,卻一點兒都不餓。
氣都氣飽了。
晚膳傳上來後,容翦氣還沒消,並沒動筷。
安順看得心急,思來想去,還是提著腦袋勸了一句:「皇上,您一天沒吃飯了,再生氣也要顧著自個的身子啊。」
容翦眉心緊擰,面色陰翳,視線落到桌上那盤油燜春筍上,臉色才終於稍稍好看了些。
但轉念,想到了什麼,他目光又沉了幾分:「那個,送去長信宮!」
再不來,她以後就別來了!
見皇上都這麼生氣了,還記掛著溫才人,安順心裡又感慨,又有餘悸。
「皇上,」他低著頭回道:「溫才人今兒已經搬去松翠宮了。」
松翠宮那麼遠,等送過去,菜也涼了。
容翦抬眸,眼底戾氣翻騰:「今兒就搬去松翠宮了?」
「是,」安順沒聽出容翦嗓音里的不滿,只當他還是在氣今日朝上的事,如實回稟道:「近來天暖,溫才人等不及要種菜蔬,今兒便搬過去了。」
容翦一張臉,沉的能滴出水來。
片刻後,他扔下筷子直接起身,冷冷丟下一句:「那麼喜歡種田,送一袋蘿蔔種子過去,種不完她就別出松翠宮了!」
安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