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殿內比之前溫窈問破容翦的讀心術還要安靜。
打從知道容翦能聽到旁人心中所想, 溫窈就有了這個懷疑,只是一直都是懷疑, 並沒有確切的證據, 沒法下結論,盤算了幾日,還是覺得容翦肯定早就知道了。
她的直覺一向准, 就試探著問了一句。
容翦沒有回答。
但沒回答就已經是一種回答。
溫窈轉過頭, 視線落在自己拖鞋上勾出的毛絨絨貓耳朵上。
她兩腳輕輕晃了晃。
果然早就知道了。
她真的太大意了,竟然一點兒都沒發現。
也是容翦會裝。
這般想著, 溫窈嘴角抽了抽, 容翦就是會裝!
慣會裝傻, 裝可憐!
哼!
騙她!
套路她!
欺負她!
還……
就在她在心裡哼哼著譴責容翦時, 腦袋上落下一隻手。
那隻手跟給貓崽子順毛一樣, 帶著點勁揉了揉。
「我確實挺早就知道了, 」容翦的聲音從頭頂飄下來:「沒告訴你,是因為,你一開始對我特別警惕, 總是儘可能的躲著我, 我要說了實話, 你只怕會躲我躲得更遠, 後來你不躲我了, 我就覺得沒也必要說了,所以一直沒說起。」
溫窈晃動的腳停住。
「不是故意瞞你, 」容翦又道:「別生氣了。」
溫窈:「……」
被他這麼一說, 再生氣, 真的顯得自己小氣了,再加上她本來也沒生氣, 就是有點驚訝。
「沒生氣。」
她道。
莫說容翦,換做是她,她估計也不會說。
只不過……
她抬頭,對上容翦的雙眼。
「怎麼?」
容翦挑眉詢問。
溫窈輕輕蹙眉:「你不覺得很奇怪麼,兩件事,都是我察覺到,問你,你才說實話,你是不是對我有點……缺乏信任啊?」
容翦面色微頓。
片刻後,他眼睫輕輕垂下,瞧著委屈極了。
溫窈:「………」
「萬一你又不辭而別呢?」
容翦悶聲道:「上次尋你,已經是極大的幸運,再來一次,我可受不住。」
溫窈嘴角又抽了抽,她抬手捏住容翦的臉,把他耷拉著裝可憐的嘴角提起來:「好好說話。」
容翦臉上盪出笑來,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摟進懷裡,抬頭看著她:「說不說,重要麼?」
溫窈炸起來的毛被捋得順順噹噹,熨帖得很,她想再嘴硬兩句的,但想一想,好像確實也沒這個必要。
「好罷,」她道:「那以前的事就算了,以後有事一定要及時跟我說,不能瞞著我。」
容翦原本還以為阿巒會再跟他鬧一鬧呢,沒想到這就揭過去了,順利的他都有點不敢相信。
見容翦用一種她沒見過的奇怪眼神看著她,溫窈挑眉:「怎麼了?
怎麼這樣看著我?」
燭火映著容翦眼底,如同一片金燦星光,他朝她耳邊湊了湊,輕輕道:「你是不是更愛我了?」
溫窈:「——!」
溫窈臉噌一下就紅了。
熱意撲面而來,容翦埋在她頸間,低低笑出聲。
溫窈被他笑得又羞又不好意思,她推了他一下,硬著聲道:「沒有!誰更愛你了!」
容翦才不信,笑得更大聲了:「你有,嘴硬也沒用!」
溫窈沒出口的話被堵。
她想了想,要是自己一直否認,肯定又被容翦套路,想想容翦以前的套路,一直都是這樣的,在他套路自己前,溫窈直接承認了:「是,更愛你了,不可以麼?」
這次換成容翦怔住。
他看著溫窈。
溫窈也笑吟吟看著他。
然後他就看到容翦眸色漸漸深了,溫窈:「……」
沒等容翦反應,她直接捧著容翦的臉親了上去:「你是我夫君,當然愛你。」
容翦氣息一滯。
連眼睛都紅了。
溫窈一直都知道,容翦不經撩。
每每,她說了什麼,或者有什麼舉動,容翦都能跟瘋了一樣。
今兒這話出口前,她也想到了今天會發生什麼。
只是沒想到,容翦這麼瘋。
不過她今兒興致也好。
也不知道是因為感情更濃了,還是因為容翦的坦白讓她再沒了心理負擔,反正兩人今兒是瘋到一塊去了。
一直關注著主子和皇上動靜的竹星和南巧,躡手躡腳走到廊下。
剛剛主子跟皇上慪(撒)氣(嬌),他們自是不好露面看皇上笑話不是,這會兒,明顯已經和好了,當然不能再躲著了,總要聽吩咐的啊。
結果一走到廊下就聽到殿內傳出來的笑聲,南巧和竹星對視一眼,相視一笑,然後自覺地把門關上了,乖乖在廊下候著。
和好了就好,和好了就好,就是不知道宮裡什麼時候添個小皇子小公主的……
近來,前朝後宮,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皇上心情非常好。
朝臣差事也好辦了,宮人也跟著心情大好,滿宮裡一派喜氣洋洋。
私下裡都道,帝後情深意濃,感情甚篤,乃大梁之福,萬民之福。
臨近年關,學堂里放了假,秦綰帶著月空進宮。
自打知道姐姐是皇后,那個特好看的公子是皇上後,月空就拘謹了不少。
尤其是知道秦姐姐是王妃,她就更拘謹了。
不過在秦綰不著痕跡的帶動下,她現在已經比之前剛知道身份時,放開了不少,小臉上又掛上了甜甜的笑,襯著靈動的大眼睛,讓人瞧著就喜歡。
月空現在跟著秦綰讀了些書,已經換掉了僧袍,衣著都是秦綰給她備的,都是簡潔大方的款式,月空也喜歡,許是在庵堂里呆過一段時間,月空自己也並不喜歡穿得太花哨。
她聰明伶俐,又招人喜歡,進了幾次宮,跟著南巧和竹星她們學了些規矩,現在可是越發有模有樣了,小小一隻,禮行的倒是板板正正,越發招人疼了。
午膳後,月空大著膽子坐在溫窈身旁,一邊跟丸子玩,一邊偷偷跟姐姐親近——之前她都守著規矩,不敢亂抱的,其實她心裡頭可想抱了呢,她最喜歡姐姐了!
前些日子,月空的師父來了趟京城,月淨猜到了溫窈的身份,雖然心裡有數,不敢聲張,也不會聲張,但回去後,跟師父還是要實話實說的,否則,沒找到師祖就把小師妹丟在了京城,怎麼也是說不過去的。
師父聽聞後,左想右想,還是覺得得進京一趟。
師父來時,溫窈雖正忙著,還是抽空見了師太一面。
到底也幫了她一把,而且師太人也寬厚,於情於理,都該見見,還讓南巧給庵里包了香油錢。
不僅如此,溫窈還讓人在懷城透了口風,月空家裡之前一直在庵堂鬧事,現在可是不敢再鬧了,不過就算安生了,還是沒逃過一頓罰。
懷城知府知曉柳家被苛待的小女兒,在京城遇到了上面的大貴人,便機靈地尋了旁的錯,把柳家當家的當眾打了五十大板,還扔進牢里關了幾個月,連同柳家的生意都一落千丈,現在柳家可是腸子都悔青了,正鬧著要休妻。
這事,沒人跟月空說,也沒人敢說,溫窈是覺得,等她年歲大一些,再同她說比較好。
不管什麼時代,都有不配為人父母的。
一個小孩子,沒有父母的庇護,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健康成長,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所以怎麼罰那對無良的父母,都不為過。
所以溫窈對柳家現在境況,一點兒都不同情,這都是他們應得的。
現在,懷城都在傳,官家體察民情,給被父親繼母隨意發賣打算的幼女做主,是好皇帝,好皇后,倒是溫窈沒想到的。
見月空跟丸子玩得不亦樂乎,溫窈笑了:「這麼喜歡丸子啊?」
每每月空進宮來,丸子就很愛黏著她,一人一貓跟長一塊了似的。
月空抬頭看了皇后一眼,白皙的臉蛋透出緋紅,不好意思地點頭:「嗯,喜歡。」
說完,她又羞澀地低著頭,小聲道:「但我最喜歡娘娘。」
被溫窈帶的,秦綰現在也不再像之前剛認識那會兒拘謹,也跟著打趣月空:「那我呢?
不喜歡我?」
月空忙道:「喜歡的!都喜歡!」
說著她笑得一臉羞澀,又透著小孩子特有的童真和單純:「喜歡娘娘和秦姐姐,都在我心裡的!」
懂事乖巧的小孩子本就招人疼,嘴又這麼甜,自然更讓人喜歡,想著學堂放了假,溫窈便留在她宮裡住一夜。
現在在娘娘面前,她稍稍放開了些,但對著皇上,她還是很拘謹。
畢竟以前見到皇上的時候,她都只敢偷偷看一眼,不敢靠近,現在就更不敢了。
這一住,就在宮裡住了三日。
第四日,月空總算徹底習慣了宮裡的氛圍,稍稍放得開了,便偷偷跟南巧說,想給皇后娘娘做一道點心,南巧便帶著她去廚房。
點心是她新跟學堂里的姐姐學的,清心糕,不難做,她也沒有什麼能送給皇后姐姐的,只能自己親手做點什麼以表心意——主要,她想給皇后姐姐做好吃的。
溫窈一起來就看到了這碟清心糕,聽南巧說是月空天不亮就爬起來親手給她做的,可把驚訝壞了。
「這麼棒!」
溫窈從來不吝嗇對旁人的誇獎,她捏了捏月空的臉,夾了一塊嘗了嘗。
入口綿軟,清甜不膩,口感著實不錯,一嘗就知道是下了功夫的。
她沖一臉期待地盯著她看的月空比了個很棒的手勢,手勢剛比完,溫窈突然臉色一變,放下手裡沒吃完的糕點,扒著桌子把口裡的糕點吐了出來。
吐糕點也就罷了,糕點吐完,還在繼續吐,臉都白了。
這可把宮人嚇的不輕,一通人仰馬翻,奉水的,請太醫的,通知皇上的……亂作一團。
月空更是整個人都傻了。
她站在一旁,小臉慘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她有嘗了啊,糕點做得、做得還可以的啊,怎麼這樣了?
宮人都緊張得不行,注意力都在主子身上,也就沒人注意到月空這會兒傻了一樣僵在原地。
容翦比太醫先到。
看到皇上,月空就更怕了。
她連行禮都彎不下腿,就驚恐地站在那兒。
還是溫窈稍稍緩過來一點兒沖她招手:「我沒事,別怕。」
月空:「……」
南巧總算反應過來,忙上前來抱她。
雖然回過來點神,她還是開不了口,說不出話,就任由南巧抱著她,小模樣瞧著就讓人心疼,就在溫窈要再安慰她一下時,太醫到了,只得暫時按下。
昭陽宮的宮人來太醫院傳話,說娘娘身子不大好,楊平峪也嚇了一跳,匆匆趕來的路上,聽宮人說了一下娘娘的情況,楊平峪當即腦子裡就有了一個念頭,只是沒診脈,又關係重大,他不敢妄言。
到了昭陽宮,診了脈,總算是得到了印證。
他一邊診脈,一邊觀娘娘臉色,眉心微微蹙起。
容翦本就緊張,見楊平峪眉心擰起,神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可要緊?」
他沉聲,以語氣警告楊平峪注意言辭,不該說的話別亂說,莫要嚇到皇后。
楊平峪現在是太醫院院正,人精似的,哪裡不懂皇上的意思。
他行了個大禮:「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這是喜脈,只因早起有些不適的孕吐,娘娘身體康健,脈象穩固,並無大礙。」
太醫這話一出,整個昭陽宮都沸騰了。
溫窈和容翦則是驚喜地愣在那兒忘了反應。
『我要當媽了?
』溫窈滿腦子都這一個念頭,她看了看自己平坦,壓根看不出懷孕的肚子,又看了看容翦,雖然一直以來,容翦總在她耳邊嘀嘀咕咕,想生個孩子,但孩子真來了,她腦子裡還是很不敢相信,這就要有孩子了?
容翦算是反應比較快了,他回過神後,直接把溫窈抱了起來。
溫窈被他突然的舉動驚了一下:「你、你幹什麼?」
容翦開心地像個孩子,全然不顧太醫、宮人都在,把人抱起來,開心地喊了一聲:「我要做父皇了!」
眾人正驚喜著,也被皇上的舉動驚得不輕。
尤其是南巧和竹星,忙上前阻攔:「皇上、皇上不可,主子月份還小,不能這樣子……快、快放下來。」
容翦小心地抱著溫窈,把人放到榻上,興奮勁還沒過,嘴角不住上揚,只不過在拼命克制著,不敢再亂碰溫窈。
溫窈本來還挺緊張,看到容翦這毛頭小子的樣,反倒不緊張了,還有點想笑。
容翦開心地不知如何是好。
南巧帶著滿宮宮人,行禮恭賀。
容翦忍住了親阿巒一下的衝動,大手一揮:「皇后有孕,朕甚歡喜,統統有賞。」
滿殿宮人高呼萬歲,謝恩和恭賀聲甚是喧囂。
皇后有孕,皇上大賞六宮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朝堂,以及京城各處。
要說這滿朝里,最關注皇嗣的就是朝臣了。
原本皇上一意孤行,為了皇后娘娘遣散六宮,朝臣就很擔憂,畢竟皇嗣關係江山社稷。
可這種事,他們做臣子的,尤其是做弘成帝的臣子,自是不敢亂說的,只能在心裡祈禱。
他們可是早幾年前就盼星星盼月亮,盼著皇后娘娘早日有孕,平安誕下麟兒了,現在這一天終於來了,朝臣可算是放下了心。
皇后娘娘獨寵多年一直未有身孕不少朝臣心裡都在犯嘀咕皇后是不是懷不上,就連民間都有不少傳言。
現在終於傳出了好消息,再加上今年又是個豐收年,又臨近年關,消息傳遍大梁,舉國歡騰。
這廂里,楊平峪開了安胎的方子,容翦也終於漸漸平靜下來後,溫窈示意他快去前朝處理朝政,她這邊又沒旁的事。
容翦卻很是不放心:「今兒我陪著你。」
溫窈哭笑不得:「懷孕要十個月呢,你這十個月,天天都陪著我?
什麼也不做?」
容翦還是很不願意:「今兒不一樣。」
溫窈推了他一把:「快去罷,別在我眼前晃了,你一會兒摸摸茶,一會兒看看餅,還總問來問去,要把人煩死了!」
容翦:「……」
看他委屈鬱悶的表情,溫窈只得摸了摸他的下巴:「真沒事,去忙罷,午膳記得回來陪我一塊吃就好。」
容翦這才笑著應下,起身離開。
容翦一走,溫窈便沖還余驚未熄的月空招了招手。
雖然知道皇后娘娘會吐是因為有了身孕,身體的正常反應,跟她的糕點沒有關係,她還是有點不安。
見皇后娘娘朝她招手,她慢慢走到跟前。
溫窈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月空:「……」
溫窈沖她笑笑:「真沒事,不是糕點的問題。」
她這才輕手輕腳爬上暖塌,挨著邊邊做好,乖巧地道:「也是我不好,牛乳放多了。」
溫窈笑笑:「清心糕你做得很好吃。」
月空眼睛一亮:「真的嗎?」
溫窈點頭:「真的,我是剛起,有些早孕反應。」
月空這才鬆了口氣,眨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以前在庵堂的時候,有香客添香油,我聽人說過,女子懷了身孕,口味會變,有些糕點就很適合懷了身孕的女子吃,皇后娘娘想吃什麼?
我、我去做,不會的,我就去學。」
溫窈不想讓她有什麼心理負擔,便問道:「千層糕你會做麼?」
月空馬上興奮的點頭:「我會!」
這是她上個月學的!
「你給我做盤千層糕罷,」溫窈道:「剛好想吃了。」
月空馬上從暖塌上滑下來:「我這就去。」
話落她就跑了出去。
溫窈示意芸心去跟著。
芸心忙應下。
等人走了,南巧又拿了個軟枕過來,給主子墊在腰後。
溫窈看了一眼,頗無語:「哪就那麼嬌貴了!快拿走!」
一個個的,搞得她要怎麼了似的。
南巧一臉無奈:「主子,皇上可是吩咐了,要好生伺候著。」
溫窈看著她。
南巧只好把軟枕又拿了回去。
容翦回到前朝,又接受了一番朝臣的祝賀,開心地摺子都不想批,只想趕緊回昭陽宮,好在現在年關臨近,朝中本就沒甚麼大事,再加上這兩年政事堂已經能運轉,很多事情,政事堂都處理了,朝政上相比著,輕鬆了不少。
一個上午,就把當天的事情處理完,容翦就迫不及待回了昭陽宮。
知道娘娘懷孕,秦綰上午進宮了一趟,送了些東西,順便把月空接去了王府。
容翦回到昭陽宮時,還沒開飯,溫窈正躺著小憩。
沒讓人通傳,他輕手輕腳走過來。
剛要摸一下她的臉,溫窈乍然睜開眼,直勾勾看著他。
容翦:「……吵醒你了?」
溫窈坐起來:「我沒睡,就是閉著眼睛想事情呢。」
容翦笑出聲,往她身旁一坐,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想什麼,這麼出神?」
溫窈熟練地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容翦懷裡:「想去行宮泡溫泉,但現在不能去了。」
嗓音里滿是遺憾。
原本每年年節,她都會和容翦一起去行宮休息放鬆一下,今年沒可能了。
容翦看了她一眼:「沒關係,等孩子出生了,給你補回來。」
溫窈心道,補回來,這輩子也少了一次泡溫泉啊!
不過她轉念想了想:「也行罷。」
再糾結下去,容翦不知道又會搞出什麼么蛾子來。
溫窈萬萬沒想到,她懷個孕,容翦把她的飯後散步都給取消了,不准去院子裡,只准她在殿內走一走,轉一轉,說是外面有風,腳下也不平整,怕摔了。
溫窈強調了很多次,她身體很好,脈象也很穩,還把楊平峪找來問話,可容翦就是不鬆口,溫窈沒法子只能妥協,遂了他的意,只在殿內走走。
未免她無趣,容翦讓人把廂房都打通了,和暖閣連起來,擺放了不少花花草草,還有各色錦鯉,以及一些文玩還有小物件,給她解悶。
雖說以往入了冬,溫窈怕冷也都不怎麼出暖閣,可那時,她要想出去,隨時都能出去,現在是明令禁止了不能出門,性質就變了。
她本也不愛在大冷天的時候,在外頭轉悠,可現在,她每日都想出暖閣。
像是叛逆期一樣,越不讓幹什麼,越想幹什麼,不干就心裡痒痒的,寢食難安。
尤其是臘月初五這天,下了今冬的第一場雪。
溫窈是無論如何也坐不住了,非要出去看看。
這哪裡有人敢放她出去?
平日裡風和日麗,還小心小心再小心,現在外頭可是下著雪呢,雪天路滑,萬一摔了,可不是小事。
溫窈很生氣。
她並沒有打算出去逛,只打算在廊下看一眼初雪,宮人就像是天要了塌了一般死命攔著。
最後還是容翦回來,見她是真的想看,這才由他親自陪著,在廊下看了會兒雪。
剛看了一會兒,容翦便道:「風有點大,我們進去罷?」
溫窈其實還想再待會兒,她都被悶了許久了,但看容翦一臉緊張的樣子,她只好撇了撇嘴角:「嗯。」
明顯是不高興了。
容翦想了想:「要不再看會兒?」
溫窈面上一喜:「可以麼?」
容翦心尖尖一下就軟了,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苛待阿巒,太拘著她了。
「當然,」他笑了笑道:「不過得再圍嚴實點才行。」
溫窈對初雪沒什麼執念,她就是被悶得有點毛躁,現在終於如願出來透氣,心情頓時大好。
容翦給她裹大氅,把她整個人都包起來的時候,溫窈笑眯了眼,悶在圍巾里,小聲道:「你真好。」
容翦手上動作一頓,抬眼看她:「這就好了?」
溫窈心情好得很,聽到這話,重重嗯了一聲:「就是好。」
出暖閣的時候,她就是裹的嚴嚴實實,現在又裹了一層,只露出兩隻眼睛在外面,笑得彎成月牙,看著像個粉粉的糯米糰子一樣,只是裹太嚴實了,容翦無處下嘴,只能在她眼睛上親了下。
滿宮的宮人,都當沒看到廊下郎情妾意的帝後二日,只埋頭做自己手裡的活計,只在心裡唏噓感慨一下。
因著皇后娘娘懷有身孕,不可勞累,雖是個大年,豐收年,合宮盛宴也沒有大辦,免得驚擾到娘娘。
是以,這一年宮裡甚清淨。
當然雖清淨,卻處處洋溢著喜氣。
臘月十二後,容翦便不再上早朝,一直到過了正月十五,再上朝,容翦可算可以好生陪著溫窈了,整個人都透著股子莫名的亢奮。
這日,洗漱後,兩人躺在榻上,準備歇息了,容翦非要聽一聽。
聽她肚子裡孩子的心跳。
還不滿一個月,溫窈實在不明白,容翦能聽出來什麼,看他躍躍欲試的,溫窈也沒攔他。
看著他小心翼翼貼著自己肚子,屏息聽動靜的樣子,溫窈是又無奈又好笑,莫名還有點心疼。
——可能是自己當了母親,母愛就開始泛濫,她肚子裡的孩子,實在萬眾期待下到來,也將在萬眾期待下出生,還會在萬眾期待下長大。
這樣一對比,越發顯得容翦招人疼。
她抬手摸了摸容翦的耳朵。
容翦還在屏息聽孩子的心跳,沒說話,只抬眼看她。
溫窈什麼也沒說,只衝他笑了笑。
容翦回了她個笑,繼續聽。
聽了好一會兒,溫窈都快睡著了,容翦這才戀戀不捨不聽了。
溫窈看了他一眼:「聽到了?」
然後她就看到容翦一本正經亂講:「嗯,聽到了,是個特別活潑的小傢伙。」
溫窈:「……」瞎說!
見她這個表情,容翦笑了:「沒有,逗你的。」
溫窈失笑:「那你還聽這麼久?」
容翦:「多聽聽,多和小傢伙親近一下,免得他出生了不親我。」
溫窈笑得不行,踢了他一下:「你是ta爹,不親你親誰。」
『爹』這個全新的稱呼,大大取悅了容翦。
他剛剛消下去的亢奮,再次燃起來,非要再聽聽,溫窈嘴角的笑立馬就散了:「你沒完了是罷?」
容翦興奮道:「我跟小傢伙說說,我是爹爹,要記著。」
溫窈:「……」
片刻後,她道:「快說罷。」
聽著他對著她還非常平坦的肚子嘀嘀咕咕,溫窈嘴角直抽抽。
好不容易等容翦跟小傢伙『談妥』,溫窈已經在打哈欠了。
「快睡罷,」容翦攬著她,躺好:「都打哈欠了。」
溫窈心道,我打哈欠是因為誰?
躺好後,她抬眼看著容翦。
容翦:「還有事?
餓了還是渴了?」
溫窈直勾勾盯著他:「還有要說的麼?」
容翦:「沒。」
溫窈又道:「真沒有,沒有我可睡了?」
容翦再次點頭:「嗯,沒了。」
溫窈挑眉:「我真的睡了?」
容翦:「……」
他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阿巒是在揶揄他。
看著她眼底狡黠的笑意,容翦沒忍住,湊過去,抓住她親了好一會兒。
雪夜靜謐,只剩落雪的沙沙聲,溫暖的殿內,溫馨又甜蜜。
容翦親得很克制,雖然他很不想鬆開,但想著阿巒懷著身孕,怕她會不舒服,只親了一會兒,便鬆開了她。
溫窈其實還好,這個吻,無論是對她還是對容翦來說,就是簡單的,溫馨的親吻,不含情玉。
容翦鬆開她後,溫窈還故意逗他:「我這次真的要睡了啊?」
容翦被她逗得哭笑不得。
阿巒鬼點子從來都很多,現在仗著現在自己治不了她,就這般挑釁。
他磨了磨牙,在心裡暗暗道,等著的,等孩子出生了的,他們可有的是時間。
被他親了這麼會兒,溫窈睡意已經沒了,看容翦一臉咬牙切齒,卻拿自己沒辦法的樣子,她覺得特別有趣,便忍不住繼續逗他:「不和小傢伙再說說話啦?
不再說說,興許睡了一覺起來,就不記得你這個爹爹了呢。」
容翦:「……」
他這個表情,溫窈更開心了,她在軟綿綿的床榻上滾了兩滾,一邊笑一邊道:「真的不再說說了麼?」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容翦哭笑不得,幫她抹去眼角笑出的淚跡:「不累麼,快別笑了,明兒又嚷嚷著肚子疼。」
溫窈笑得滾進他懷裡,還不住挑釁:「皇上?
孩兒他爹?
確定不說了啊?」
容翦簡直拿她沒辦法。
看她還要繼續,容翦想了想,低頭,在她耳邊壓低了嗓音:「阿巒,你別忘了,孩子十個月後就出生了,到時候我可就不用顧忌了。」
溫窈笑容戛然而止。
她抬頭看著他:「你威脅我?」
容翦:「……」
溫窈坐起來,看著他:「你竟然威脅我?」
容翦:「………」
溫窈很是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容翦沒法子,探手從案子上取了個帕子,在面前揮了揮:「白旗,認輸,投降。」
溫窈:「……」
這次換溫窈無語。
她看了容翦一會兒,最後沒繃住,笑出了聲。
等她重新躺進他懷裡,容翦輕輕嘆了口氣,寵溺道:「你就折騰我。」
溫窈笑了:「不折騰你折騰誰?」
容翦笑出聲:「也是。」
折騰也好,甜蜜也好,他都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