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暖烘烘的殿內, 死一般的寂靜。
兩人誰都沒再開口，只靜靜對視。
丸子被蹂、躪成液體狀, 艱難地從溫窈手底下逃生, 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怪異氣氛驚到了，全身的毛毛都炸起來了，黑溜溜的眼睛瞪得圓圓的, 警惕地盯著兩人。
最後還是容翦心虛先扛不住, 他眨了眨眼，有點乾澀地道：「偶、偶爾。」
溫窈：「！！」
竟然真的能聽到！
見她面色大變, 容翦馬上解釋道：「真的只是偶爾, 而且還沒有規律, 就算聽也只是能聽到一兩句, 大部分時候都聽不到。」
溫窈眉心動了動, 直覺告訴她, 容翦在撒謊。
「真的？」
她問。
容翦點頭：「真的。」
溫窈：「……」她不信。
她盯著容翦，在心裡試探了一句：容翦是個大騙子！
……沒反應。
溫窈抿起嘴角，想了想, 又在心裡試探了一句：容翦不行。
然後, 她就盯一眨不眨盯著容翦的面部表情, 生怕錯過了什麼微表情。
還是沒什麼異常反應。
溫窈：「？」
她眉心微擰, 難不成是真的？
她又加了一句：宮裡一點兒都不好玩, 以後要是惹她不開心了，她就跑的遠遠的！
然而, 還是沒有什麼反應。
容翦本就挺理虧, 還心虛, 見她這麼多小動作，眼神、神色也一會兒一變, 尤其是這會兒，瞧著可奇怪了。
他頓了頓，問道：「你在心裡罵我了？」
溫窈嘴角動了動：「沒有。」
容翦：「就是罵我了。」
溫窈：「我說了，沒……」
容翦：「雖然現在聽不到，但你說謊我會知道。」
確實嘴人的溫窈有一丟丟心虛，尤其還是不太那啥的方面，她躲開容翦的視線，輕哼了一聲：「沒有罵。」
未免容翦繼續這茬，把剛剛的事揭過去，話落，溫窈便先發制人：「你竟然瞞了我這麼久！」
容翦：「……」
溫窈又道：「你是不是還瞞了我不少事？」
容翦：「………」
溫窈繼續不依不饒：「你這樣實在太過分了！」
她老喜歡想東想西的，萬一當著他的面，想了些不能出口的事，那不就遭了麼？
容翦：「……………………………」
容翦百口莫辯。
他張了張嘴，最後只吐出三個字：「我錯了。」
「你都聽到了什麼？」
溫窈是震驚居多，生氣倒也不至於，畢竟，放到她身上，她若是有這種本事，她肯定也不會跟別人說，只不過剛好今天被她逮到了，但一想起來，她想什麼容翦能聽到，她就一身的冷汗。
萬一容翦沒喜歡上她之前，她嘀咕了什麼要命的東西，那不就和原書里的結局一樣了麼？
太險了，真的太險了！
仔細想想，溫窈覺得，她能保住腦袋，還坐上皇后的寶座，真的是老爺天保佑，她甚是後怕地摸了摸脖子。
見她這個動作，容翦眉心動了動，無奈道：「你為什麼總覺得我會殺你？」
說著他伸手把她摸後脖頸的手裹進掌心，眼神又無奈又受傷，還有點委屈：「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溫窈嘴角輕輕抽了抽。
她覺得容翦有時候有點沒太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一個皇帝，還是個有讀心術的皇帝，這不是值不值得信任，這是……鬼故事啊！
可太恐怖了！
這般想著，溫窈越發覺得自己能活下來真的是老天眷顧。
「不是這樣的，」溫窈乾巴巴道：「你、你讓我先冷靜會兒。」
這種晴天霹靂，她得消化消化才行。
說完，她試著要把自己的手抽回來，但容翦卻死死抓著不肯鬆手。
溫窈看他一眼。
容翦又把她的手往自己手心裹了裹，以實際行動表態。
溫窈：「……」
算了，反正他一直這個樣子，不松就不松罷。
不知道什麼時候逃出生天的丸子，踩著貓步，無聲無息地回來，從屏風後探著腦袋查看。
對上容翦略沉的目光後，它馬上轉身，噌一下就躥了出去。
殿內再次安靜下來。
溫窈稍稍冷靜了一會兒，情緒平復了些後，這才抬眼看向容翦，繼續問道：「你聽到了多少？」
容翦輕輕摩挲她的虎口：「一點兒，我每日上朝，批摺子，我們一直在一起的時間也算不上多，且我又是偶爾才能聽到，就更少了，你為什麼這麼在意？」
溫窈眉心動了動，她當然在意，她天天在心裡想東想西，很容翦暴露身份的啊。
但一想，容翦作為這個時代的人，又是皇帝，真聽到她不是本人，換了芯子，還能容得下她？
這樣一想，她稍稍放心了些。
她沖容翦扯起嘴角笑了笑：「怕你聽到我在心裡說你壞話，你找我算帳。」
容翦低笑出聲：「這麼說的話，我還真聽到過幾次，可有找你算帳？」
溫窈猜到他肯定會聽到些什麼，具體聽到了什麼，有可能也是忘了，畢竟她天天嘀嘀咕咕不少事呢，容翦哪能連這些碎碎念都記得住？
還嫌不夠禿麼？
徹底平靜下來後，溫窈喝了半盞茶，一臉認真地對容翦道：「以前我是不知道，現在既然知道了，就得提前跟你說明白。」
容翦莞爾點頭，示意她說。
「你若是哪日不小心聽到我在心裡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溫窈道：「不能當真的，也不能因為氣頭上的心裡話，就動怒生氣。」
話落她又道：「人在情緒不穩定的時候，是容易衝動說出或者生出一些不是自己真實想法的念頭的。」
容翦盯著她看了片刻，而後點頭：「好。」
這個道理，他也是這幾年跟阿巒的相處中，悟出來的。
以前他聽到朝臣還有後宮眾人心裡的各種算計，就會特別生氣，有時候甚至雷霆大發，搞得朝堂人人自危，他自己過得也不開心。
細究起來，還是阿巒改變了他。
想到這裡，他抬手在溫窈發頂揉了揉：「謝謝你，阿巒。」
溫窈：「？」
溫窈被他這一句謝謝，給謝迷糊了。
謝什麼？
現在不是她在跟他講條件麼？
不該她說謝謝麼？
看她一臉迷茫，容翦在她嘴角親了下：「謝謝你來到我身邊。」
溫窈：「……」
她臉緩緩，緩緩紅了。
雖然老夫老妻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容翦的一些行為，總是特別容易就戳中她的心，讓她心裡的那隻小鹿，不住撒著歡地亂跑亂撞，撞得她心神都不寧了。
看她臉紅成這樣，容翦眼底笑意更濃，抬手觸了觸她熱烘烘的臉頰，又道：「也謝謝你願意留在我身邊。」
溫窈臉更紅了，甚至都不敢和容翦對視。
她這個反應，容翦心頭一片柔軟，忍不住湊過去吻住她。
過了有大概一個世紀罷，安靜地只剩兩人喘、息聲的殿內，響起容翦喃喃低語，他埋在她耳畔，道：
「也謝謝你，讓我留在你身邊。」
溫窈：「……」
溫窈突然就覺得自己一顆心瞬間軟得一塌糊塗。
明明容翦是這世間最尊貴的帝王，卻總是讓她心疼。
她氣息不穩地回應他：「我愛你。」
溫窈很少說這三個字。
容翦也清楚，阿巒雖然平日裡瞧著大大方方，但獨獨在這件事上，羞澀得緊。
除了之前，他中毒失明，這才是阿巒第二次開口說愛他。
容翦不禁有些激動。
激動的後果就是，溫窈這日把晚飯都給睡了過去，一直到第二天一早才恢復意識睜眼。
睜開眼的那一刻，她先看了看身邊。
空的。
容翦已經上朝去了，並沒有吵醒她。
她摸了摸有些刺痛的嘴巴，很是無奈地擰了下眉。
又這樣！
下次……不，等會兒容翦下了朝，就得跟他約法三章。
他體力好，可她又不能跟他比，總這麼沒節制，她哪裡受得住！
結果當天晚上，她又迷迷糊糊被容翦給套路了，第二天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連著三天後，容翦被攆出了昭陽宮寢殿。
他抱著剛剛阿巒扔出來砸他的軟枕，哭笑不得地看著房門緊閉的寢殿，喊她名字：「阿巒？」
溫窈沒理他。
任他在門外『阿巒』『皇后』『愛妃』『娘子』輪著番的叫，她都沒有回應一句。
滿昭陽宮都知道主子和皇上在鬧脾氣，哪個敢湊上前，紛紛躲得飛快，讓容翦想找個人傳話都不能，只能自己在門外不住地喊人……
喊了有一炷香的時間罷，容翦實在沒法了，使出絕殺：
「你答應過我，絕不會再丟下我一個人，現在卻把我一個人丟在門外……」
溫窈：「？」
還能這樣耍賴？
「……你是不是不打算遵守對我的這個承諾了？」
容翦聲音隔著門，幽幽傳進來。
溫窈：「？」
又聽了一會兒他的碎碎念，溫窈下榻，走過去打開門，直接把人拽了進來。
「當著宮人的面，」她朝外看了眼，雖然沒看到一個宮人，還是壓低了嗓音警告容翦：「怎麼什麼話都說？」
容翦單手摟著她的腰就挾著她往殿內走：「我不這樣說，你會來給我開門麼？」
溫窈拍他胳膊：「你放我下來。」
又想幹什麼！
「鞋子都不穿就往外跑，」容翦把她放回暖塌上：「不冷麼？」
溫窈才不會說她是怕他又說出什麼肉麻的話來，才趕緊跑過去開門。
「不冷，」她晃晃容翦剛給她套上的新制棉拖鞋：「暖和著呢。」
聽她這話音和面上表情，容翦知道她並沒有生他的氣，這才放心了，在她身旁坐下。
正要開口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就見阿巒轉過頭，直勾勾看著他：
「容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來歷了？」
容翦稍怔，一時沒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嗯？」
「我不是原來那個溫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容翦：「……」